勋爵亚瑟·萨维尔的罪行(第12/13页)
两点时他站起身来,漫步向黑衣修士火车站走去。一切显得多么虚幻啊!多么像个怪诞的梦境!河对岸的房子似乎是用黑暗建成的。整个世界简直可以说是让银光和暗影变得面目全非了。圣保罗大教堂巨大的穹顶透过夜色像个气泡似的忽隐忽现。
快到克莉奥帕特拉之针那地方时,他看到有个人俯靠在河边的胸墙上,走得近一些时,只见那人抬起头来,煤气灯光照在他整个脸上。
是普杰斯先生,那个手相师!谁都不会看走眼的,那张肥胖松弛的脸,那副金框眼镜,那病恹恹的笑容,那一张充满酒色之气的嘴巴。
亚瑟勋爵停下脚步,心头闪过一个妙计,于是蹑手蹑脚地从他身后靠上前,一下子抓住普杰斯先生的双腿一掀,就把他推入泰晤士河里。随着一声嘶哑的咒骂,一下重重的哗啦声,一切归于平静。亚瑟勋爵紧张地望着水面,但手相师人已无影无踪,只剩下一顶高帽子在月光下的旋涡中打转。过一会儿,帽子也沉了下去。普杰斯先生消失得连一点痕迹也看不到了。有一下他以为自己瞥见一个身形庞大模样怪异的人影正拼命游向桥边的梯子,失败的感觉顿时袭上心头,但定睛一看却不过是片倒影,月亮从云背后一冒出来就不见了。看来命运之神的旨意终于执行成功。他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西比尔的名字蹦上了舌尖。
“掉了什么东西吗,先生?”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他转过头来,看到是个警察,手提一盏牛眼灯。
“没什么重要的,长官。”他回答道,微笑着,叫住一辆路过的马车跳上去,吩咐车夫去贝尔格雷夫广场。
接下来几天他在希望与恐惧之间忐忑着,一会儿觉得普杰斯先生就要推门进来,一会儿又觉得命运对他不会这么不公平。有两次他还去了手相师在西月街的住处,但都没有勇气拉门铃。他巴望着弄个明白,却又怕知道结果。
结果终于出来了。那时他正坐在俱乐部的吸烟室,一边喝着茶,一边百无聊赖地听着苏比顿在谈歌舞喜剧院最新出的调笑歌,侍者送进一叠晚报。他拿起《圣詹姆斯报》,无精打采地翻看着,突然这个奇怪的标题跃入眼帘:
手相师自杀
他兴奋得脸唰地白了,赶紧往下看。内容如下:
昨日清晨七时,著名手相师萨第穆斯·R.普杰斯先生的尸首于格林尼治冲上河岸,地点正对船舰酒店大门。这位不幸的先生失踪已有数日,对于他的安危手相界人士大为担忧。据称他因为劳累过度,导致暂时性精神错乱,故而自杀。验尸陪审团已于今日下午做出这一裁决。普杰斯先生新近刚完成一部专著,详论人类的手掌形相,不日即将出版,势必引起广泛注意。死者现年六十五岁,身后似无遗下任何亲属。
亚瑟勋爵冲出俱乐部,手里还攥着报纸,把门房吓了一大跳,拦他都拦不住,只见他驱车径往公园巷而去。西比尔从窗口就看见他了,预感他应该是带了好消息来的,便跑下来迎接,一看到他的脸,她就知道如愿以偿。
“我亲爱的西比尔,”亚瑟勋爵大叫,“咱们明天就结婚!”
“你这傻小子!连蛋糕都还没订呢!”西比尔笑着说道,眼里闪着泪花。
VI
婚礼在事过有三个星期之后举行,圣彼得教堂挤满了衣冠楚楚的一群男女。奇切斯特教长主礼,证道祝词念得令人为之动容。来宾无不同意,这是他们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对佳偶。何止是漂亮,他们还很幸福呢。为西比尔他受了那么多苦,但亚瑟勋爵从来没有一刻后悔过。而她呢,则给了亚瑟勋爵一个女人可以给任何男人的最好的东西——崇拜、温柔,还有爱。对于他们俩,浪漫并没有被现实摧毁。他们永远觉得青春不老。
过了些年,夫妇俩添了两个漂亮的小孩。温德米尔夫人造访,来到阿尔顿院,一处幽美的老宅,是公爵给儿子的结婚礼物。一天下午她同亚瑟夫人一起,坐在花园里一棵柠檬树下,看着一对小男孩小女孩在玫瑰花径跑上跑下地玩,宛如忽闪不定的阳光,她突然抓起女主人的手问她:“你幸福吗,西比尔?”
“亲爱的温德米尔夫人,当然幸福了。您呢?”
“我哪得工夫幸福啊,西比尔。我总是喜欢最新认识的那个,可从来都这样,人一熟就腻。”
“您那些狮子不能让您满意吗,温德米尔夫人?”
“啊,亲爱的,不行啊!狮子只能好一季。他们的鬃毛一被剪掉,就成了天底下最没意思的东西了。况且,他们会使坏的,你要是真对他们好的话。你还记得那个可恶的普杰斯先生吗?他就是大骗子一个。当然,骗不骗我才懒得去管呢,甚至他想从我这儿借钱我也不跟他计较,但让我受不了的是他跟我做爱。他当真让我恨透了手相术。我现在喜欢上了传心术。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