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西皮二黄的一朵(第4/4页)

一朵出了大门之后直接往左拐。对一朵来说,这是一个特殊的早晨。她一定要从那个空着的西瓜摊前面走一走,看一看。她一定要亲眼看到另一个自己在她的面前是如何消失的。一朵远远地看见西瓜摊的前方聚集了许多人,显然是出过事的样子。这个不寻常的景象是预料之中的,它让一朵踏实了许多。一朵快速走上去,钻进人缝。路面上有一摊血,已经发黑了,呈现出一种骇人而又古怪的局面。一朵看着地上的这摊黑血,松了一口气。她用小拇指把额前的一缕头发捋向了耳后,脸上的表情又安详又傲慢。一朵把她的眼睛从地上抬上来,却意外地看见了卖西瓜的女人——卖西瓜的女人正站在梧桐树的后面,一边比画一边小声地对人说些什么。她的身上没有异样,神态里头一点劫后余生的紧张与恐怖都看不出。毫无疑问,地上的血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朵吃惊地望着那张脸,恍然若梦。要不是手机在皮包里响了,一朵还真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了。

“起床了没有?”张老板在手机里头说,听口气他还在床上。

一朵有些恍惚,脱口说:“没,还没呢。”

“昨晚上你喝茶喝得太晚了,这样可不好。”

“没,没有。”

手机里头张老板摁了一下打火机,接下来又长长地嘘了一口烟。张老板说:“我说呢。我手下的人硬说你昨晚和一个傻小子鬼混了。弄得有鼻子有眼。他们说那个傻小子的手不本分,趁人家在马路边上卖西瓜,居然在人家的身上开了两个洞。你说这是什么事?——幸亏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

“你在哪儿?”一朵喘着粗气问。

“我还能在哪儿?当然在家。”

“你不是在杭州吗?”

“我在杭州做什么?”张老板拖声拖气地说,“闲着无聊,没事就说说小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看你还是到医院去看看吧。”

一朵的心口紧拧了一下,慌忙说:“我到医院去干吗?我到那儿看谁去?”

“你说看谁?当然是看看你自己。”张老板说,“半个月里头你的月经来了两次,量又那么多。我看你还是去看一看。”

一朵的脑袋一下子全空了,慌得厉害,就好像胸口里头敲响了开场锣鼓,而她偏偏又把唱词给忘了。她站在路边,把手机移到左边的耳朵上来,用右手的食指塞紧右耳,张大了嘴巴刚想解释什么,那边的电话却挂了。一朵张着嘴,茫然四顾,却意外地和卖西瓜的女人又一次对视上了。卖西瓜的女人看着一朵,满眼都是温柔,都像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