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传阅函件(第9/10页)
职是之故,不论政治局势是否如尊函所述,悉皆无关宏旨。不论如何,对于政局,我们教会组织悉皆无权提出任何措施。我们唯一能够采取的立场,只有静观其变。因此,尊函所云此种局势需要我们采取积极立场一节,已被多数委员毅然否决,只有少数几人表示支持而已。
你对当前世界局势所作的观察和对最近的将来所作的指陈,显然使得我们大多数同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实在说来,其中还有些人因此大惊失色。然而此处亦然,尽管多数人对你的知识和敏锐表示敬佩,但却没有迹象显示他们同意你的看法。与此相反的是,大家一致的意见认为,你对此事所作的评述,虽颇杰出而又极为有趣,但未免过于悲观了一些。有位同事提高嗓门表示,身为一位导师,以这样一种不吉利的言词,向委员会提出大难临头的警告,与其说是危险万分,不如说是危言耸听——假如不说是为害匪浅的话。当然,偶尔向大家提示一下世事无常多变,并无不可;每一个人,尤其是身负重责的人,都得不时以memento mo ri(死亡警告或死亡象征,如骷髅之类)提醒他自己。但以这样一种凌厉的词句宣称所有导师、整个教会组织,以及整个圣秩制度,即将面临世界末日的厄运,不但无谓地侮辱了同事的定力与头脑,同时也威胁到委员会本身的办事效率。作为一位导师,每天带着这样的念头去上班:他的职位,他的劳力,他的弟子,他对教会组织的责任,他为了卡斯达里和在卡斯达里所过的生活——所有这一切,也许将在明天或后天会被一笔勾销……那就必然不会有什么意义可言。提出此种说法的那位同事虽未获得多数的支持,却也博得了不少的掌声。
我们拟使本函保持简洁,以便做一次私下的讨论,是否可行,由你定夺。你不难从我们所做的简单结语中看出,你这封传阅信函并未得到你原先可能希望得到的效果。其所以失败的原因,大部分在于一个客观的事实,那就是你的意见与大家的看法难以调和,这是毫无疑问的一点。不过,此外还有一些纯属形式上的原因。不论怎么说,我们觉得,如果由你本人亲自与你的同事们做一番直接的讨论,情形似乎就会显得和谐积极得多。此外,我们还得指陈的是,使得教育委员会产生相反或不利反应的,不仅是因为你运用书面备忘录的方式表达你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而且更加显眼的是,你在一封专用的公函中插入一个私人的请求——一种陈情,这在我们之间是一种很不寻常的做法。你的同事们大都将这种混杂看成一种不幸的创新尝试:有些人指称这是一种违反常规的做法,而率直地表示此风不可长。
你要求辞去现职,并调往某国俗世学校服务,是我们最感棘手的敏感问题。陈情人早该想到,教育委员会对于一个如此突兀而又受到奇异争论的请求,是不可能批准的。因此,不用说,委员会的答复自然是“不准”了。
假如教会组织不再能够分配每一个人的职务,我们圣秩制度还有什么体系可言?如果每一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才能为他自己选择职位,我们卡斯达里将会像个什么样子?对于此点,我们建议珠戏导师仔细反省,并令他继续执行他所受任的此一光荣职务。
我们如此说,就算已经答复了你要答复的要求,我们歉难给你一个如你所愿的复示。但因来函颇有策励和告诫的价值,我们仍应表示深切的谢意。对于它的内容,我们想我们可在不久的将来与你做一次口头的讨论。因为,尽管教会组织相信它可以信赖你,但你在函中所述不能执行公务一节,我们自然没有不予关切的理由。
克尼克捧读这件复函,虽然没抱太大希望,却也全神贯注。他曾预料教育委员会将有“关切的理由”,尤其会有焦虑的征象。最近有位客人从希尔兰来到珠戏学园,持有教会组织委员会给的一般通行许可证和推介函。他要求数天的接待,说是要在档案室和图书馆查考一些资料,并请求准许旁听克尼克的讲演。他是一位沉静而又专注的长者,几乎探望了珠戏学园的每一个部门和每一座建筑,此外还特别向德古拉略斯致候,并数度造访住在附近的校董。几乎无可置疑的是,此人是奉派而来的视察人员,看看珠戏学园有无疏忽之处,珠戏导师的健康是否良好,是否忠于职守,职员是否勤勉,学生是否用功。他待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听了克尼克的每一堂演讲。对于他这种默默的随处现身,有两位官员甚至还做了一些评述。显而易见,教会组织董事会要等这份调查报告送达之后,才好决定给珠戏导师复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