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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给我去洗澡。你闻起来就像被人用红牛能量饮料进行过灭火的房间一样。爸爸二十分钟以后送你们去学校!”

玛雅不情愿地翻了翻身,但还是依据经验从床上起身。她妈妈不是那种可以讨价还价的人,她的妈妈可是律师,而且从来没能真正改掉本性。

“爸爸说,你会送我们去学校。”

“爸爸弄错了。还有,拜托你告诉安娜,让她在调完思慕雪后,把厨房打扫干净。我爱她,她是你最要好的朋友,我不介意她经常睡在我们家,但她如果想在我们家厨房做思慕雪,她就得学会把搅拌机的盖子盖上,你至少还得教她使用那条功能最基本的抹布,懂吗?”

玛雅将吉他靠在墙壁上,走向浴室。背对妈妈时,她翻了个好大的白眼,大到假如在这时对她照X光,她的瞳孔会被误认为是肾结石。

“不要对我翻白眼。虽然我没看到,但我知道你确实那么做了。”妈妈嘶吼着。

“鬼扯,胡说八道。”她的女儿回道。

“只有美国电视剧里的那些角色才会说这种话!我早告诉过你了!”妈妈抗议道。

玛雅有点不必要地大力关上浴室的门,作为回答。彼得从屋里某处大喊“亲爱的”,蜜拉又从地板上捡起一件毛衣,就在这时,只听到安娜大喊“啊”,她的思慕雪随即喷满了厨房的天花板。

“你们知道吗,我此生本来可以做点别的事情。”蜜拉低声自言自语,而后走出房间,将沃尔沃车的钥匙放在自己的夹克口袋里。

球会总监办公室里的那群男人还在为有关高跟鞋的笑话而笑个不停。这时,一声谨慎的轻咳从门口发出,传到办公桌。球会总监看都不看女清洁工一眼,只是招招手,准许她进来。女清洁工向所有人赔了不是。当她趋身清空垃圾桶时,即使其中一人很体贴地将双脚抬起,但室内大多数男子仍旧忽略她。女清洁工友善地道谢,却无人在意,她倒也不以为意。法提玛最重要的天赋就是不打扰其他人。直到来到走廊上,她才摸了摸自己的背部,抑制住一声短促、痛苦的呻吟。她可不希望有人看到这一切,然后告诉亚马。她所挚爱的小男孩总是过度担心她。

当亚马在下方冰球场上的球门前减速时,汗水刺痛了他的双眼。冰球杆抵着冰面,湿气让手指在手套内滑动了几毫米,呼吸撕扯着喉咙,乳酸在大腿肌肉里集聚着。看台上空空如也,但他仍不时地偷瞄看台一眼。他妈妈总说他们——他和她——要心存感恩。他了解她,没人比她更懂得感恩,她对这个国家、这座小镇、这些人、球会、镇政府、邻居们和雇主都心怀感恩。感恩,感恩,感恩。这是妈妈的任务。然而,孩子的任务就是做梦。所以,亚马的梦想是:有一天,他的妈妈能够走进一个房间,而不需向人道歉。

他眨了眨眼,甩掉汗水,扶正头盔,冰球鞋踏在冰面上。一次。一次。再一次。

彼得错过了球会总监的四通来电,他倍感压力地看着时钟。当蜜拉进入厨房时,他转身面向她。她面带微笑端详着安娜留在流理台和地板上黏糊糊的污渍,心知彼得内心一定正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他们对整洁的认知不一样:蜜拉不喜欢地板丢满衣服,而彼得则由衷厌恶污渍。他们见面时,他整间公寓看起来像是遭盗窃犯洗劫过,唯独厨房和浴室看起来像是手术室。蜜拉的家正好相反。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他俩的夫妻相并不是那么明显。

“你来啦!我要去球会开会,已经迟到了。你有没有看见沃尔沃车的钥匙?”他哼着鼻子说。

他试着穿上西装,打好领带,按照一般顺序马马虎虎地收拾好。蜜拉的穿着无懈可击,那衣服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她喝着咖啡,手轻轻一摆,便套上了大衣。

“看见了。”

他头发散乱,脸涨得通红,两脚的袜子上还沾着思慕雪。他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放在哪里?”

“在我的口袋里。”

“什么?为什么?”

蜜拉亲吻他的额头,说:“是啊,小甜心,这真是个好问题。我想,这是因为我觉得要是我想开沃尔沃车上班,钥匙就会很管用。因为我料想,要是为民众服务的律师开一辆偷来的车上班,人们会觉得不太合宜的。”

彼得困惑不已,双手插进头发。“可是……噢,你不是应该开小车吗?”

“不,是你应该开小车去修理厂,在你送孩子们去上学以后。我们已经谈过了。”

“我们才没有谈过这个!”彼得执着地用餐巾纸擦干她咖啡杯的下缘。

她微笑道:“可是啊,我亲爱的小甜心,冰箱上的日程表上就是这么写的。”

“是,可是你总不能不跟我谈,就把它写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