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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妈妈将会永远记住她在那个周六越过汽车后座看见的情景,她的儿子那时在停车场上的样子。她的儿子在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是地球上最孤单的小男孩。
亚马试图假装自己只是刚好路过自助餐厅,这种假装大致上就像刚好吃掉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的冰激凌一样成功。蜜拉正往别的地方走去,但她却开心地止步,用有点过高的音量说道:“嗨,亚马!你在找玛雅吗?”
亚马在那一刻的感觉与詹姆斯·邦德相去不远。蜜拉开朗地朝自助餐厅打了个手势,下了楼梯,消失无踪。然而,在消失前,她转头并喊道:“今天加油!”随后,她肌肉紧绷,极富戏剧性地吼叫起来,用她听过的小镇青少年们祝彼此好运时的口号:“打趴他们吧!”
亚马羞赧地笑了。远处的自助餐厅里,安娜与玛雅在热切的讨论中提高音量。在她们对这些在妈妈们看来必须用清水、肥皂与极大量雷司令(1)洗净的小男生说三道四以前,蜜拉便抢先下楼了。
班杰站在凯文身边,而凯文却没听见他已经来了。他的手搭在凯文的肩膀上,而对他闪闪发光的双眼不置一词。同样,凯文对周年纪念日和墓园同样只字不提。他们从来不需要这样做。每场比赛前,他们只需要注视着彼此的眼睛,说出他们唯一总会说的话:“凯文,全世界第二好玩的事情是什么?”
凯文没有马上回答,班杰就用手肘轻击他的肚子。
“大明星,全世界第二好玩的事情是什么?”
“打炮……”凯文微笑起来。
“可是,第一,你得先跟我进冰球馆,我们来做最好玩的事情!”班杰喊道,并用身体做出一个姿势,凯文不得不低头。
当他们走向更衣室时,凯文扬了扬眉毛,问道:“班杰明,你去过卫生间没有?”
小时候,在他们最初并肩作战的其中一场比赛里,班杰在板凳席上尿湿了裤子。这倒不是因为他来不及去卫生间,而是因为敌队的一名球员在整场比赛中一直尝试对凯文铲球,班杰生怕错过换人的时机,以便确保凯文能够毫发无伤,所以他拒绝离开板凳席。
班杰张嘴大笑,凯文也咧嘴大笑。然后,他们拾起自己的冰球杆,去做最好玩的事情。
“喂,你听过最新的加油歌吗?那简直太疯狂了!光听听就觉得很兴奋!”安娜张嘴大喊。
“你有什么问题吗?我不喜欢铁克诺音乐(2)!”玛雅咆哮道。
“那不是铁克诺!那是浩室音乐(3)!”安娜觉得受到侮辱,反咬一口。
“管他呢。我喜欢至少可以演奏一种乐器、歌词至少有五个字的音乐。”
“可是,老天爷,当你在听那些不是自杀原声音乐的时候,”安娜叫道,让头发散落在脸上,模仿玛雅喜欢的音乐类型,哼唱着无尽、缓慢的空气吉他和弦音,以及呻吟似的歌词,“我好难过,好想死,因为我的音乐好——烂——”
玛雅高声大笑,一只手握拳伸向空中,另一只手则摆在一部隐形的笔记本电脑上,不甘示弱地反击道:“很好,这就是你的音乐品位:呜嗞,呜嗞,呜嗞!耶!呜嗞!呜嗞!呜嗞!呜嗞!”
亚马在她们身边清清喉咙。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她们在自助餐厅里疯狂地跳着,安娜弄翻了一整个装着硬邦邦的小熊糖果的纸箱。玛雅停了下来,张嘴大笑。
“你们还……好吗?”亚马问道。
“我们只是对音乐非常、非常有兴趣。”玛雅大笑道。
“好……我……只是刚好经过,我……也许今天可以上场了。”亚马说。
玛雅点点头说:“我听说了。恭喜。”
“或者,我会陪坐在板凳席上。可是我……成了……球队的一员,我……可是,如果你晚上没有什么计划,我是说,今晚,或者,假如你想做些什么……我只是想问一下,我们……或者说,如果你愿意……跟我……”
自助餐厅里,安娜踩到两袋硬邦邦的小熊糖果而滑倒,几乎弄翻了装着碳酸饮料的冰柜。玛雅笑个不停,笑到简直要呕吐了。
“不好意思,亚马。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亚马想答话,却来不及了。凯文就站在他身旁,完全不假装自己只是刚好路过。他正是为玛雅而来的。她看见他时,便止住了笑声。
“嗨。”他说。
“嗨。”她说。
“你叫玛雅,对不对?”
她警惕地点点头,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一遍。“对。你叫什么名字?”
凯文花了一两秒钟,才领会到她在跟他开玩笑。熊镇全镇人都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笑了起来,回答道:“埃弗拉辛·冯·屎蛋磁铁,特此为您效劳。”
他做作地弯腰。平时他可是从不开玩笑的。她笑了起来。亚马站在一旁,心生怨恨:这是就他所知最美妙的声音,却不是为他而发出的。凯文入迷地打量着玛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