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了一篇关于物质和精神之宇宙的随笔(第2/38页)

“且说亚里士·多德一直独领风骚,直到一位名叫霍格[14] 的人出现,此人有个别号叫‘埃特里克的牧羊人’,他提倡一种截然不同的哲学方式,并将其称为由果溯因式 或归纳式 。他的方式完全涉及感觉。他是通过观察、分析和归类,最后把事实——即他爱拿腔拿调地说的自然事例 ——总结为普遍规律。一言以蔽之,亚里士的方式以本体 作基础,而霍格的方式则以现象 为依据;后一种方式提倡之初赢得了世人的高度赞美,亚里士顿时声名扫地。不过他最后终于东山再起,被允许与他那位更现代的对手共同瓜分哲学王国:——当时的学者们满足于排斥其他 所有过去的、当时的和未来的竞争者,并凭借一项中间法令的颁布停止了一切哲学上的争论,该法令宣称只有亚里士多德式和培根式的道路才是,而且当然应该是可能获取真知的途径:——你肯定知道,我亲爱的朋友,”写信人在这里补充说,“‘培根式’这个形容词是作为‘猪猡式’的同义词而发明的,它看上去更高贵,听起来更悦耳。

“现在我断然向你保证”——写信人继续道——“我跟你讲这些事没带丝毫偏见,而你很容易就能看出,这种如此明显的荒唐限制那时候肯定起过作用,从而阻碍了真正的科学发展——正如整个历史将会表明的那样——真正的科学最重要的发展看上去都是以直观飞跃 的方式。而这些古代的观念把分析研究限制在蜗行牛步的速度;我无须提醒你,在各种各样的运动方式中,蜗行牛步的确是一种四平八稳的方式;——可难道因为蜗牛走得稳当,我们就必须剪掉天使的翅膀?在许多个世纪里,那种迷恋,尤其是对霍格的迷恋是那么狂热,以至称得上正常的思想实际上完全停止。没人敢说一句真话,而为此他只觉得有负于自己的灵魂。真情真相能否被证明为真理,这一点并不重要;因为当时那些教条主义的哲学家只考虑所宣称的获得该真理所通过的途径。他们对结果甚至不屑一顾:——‘方法!’他们高嚷——‘让我们看看方法!’——若发现被审查的方法既不属于霍格(即猪猡)的范畴,也不归于亚里士(指山羊)的领域,那些学者便会停止审查,同时宣布那位思想家是‘白痴’,并给他打上‘理论家’的烙印,从此以后对他和他发现的真理再也不予理睬。

“我亲爱的朋友,”写信人继续道,“我们当然不能认为,仅凭这种蜗行牛步的方法人类会发现许多真理,哪怕是经历一个个非常漫长的年代;因为对想象力的约束是一种连蜗行牛步之绝对稳当性也不能弥补的过失。更何况蜗行牛步的稳当性远非绝对。我们这些前辈所犯的错误完全类似那种自作聪明的白痴所犯的错误,那种白痴以为他把东西拿得离眼睛越近就肯定会看得越清楚。他们被细节蒙住了眼睛,细节就像苏格兰鼻烟一样令他们爽快;因此霍格主义者吹嘘的事实通常绝非事实——若不是假定它们无论如何也是事实,那本是一堆鸡毛蒜皮的琐事。不过培根主义的致命弱点——即它最可悲的谬误之源——还在于它必然会把权力和需要考虑的问题交给那些仅仅会感觉的人——那些矮子群中的高人,那些用显微镜才能找到的学者——那些多半在自然科学领域发掘并贩卖芝麻大的事实 的人——他们在大街上以同样价格兜售的就是这种事实;据认为,这些事实的价值仅仅在于是他们的事实这一事实 ,不管它们是否能适用于那些基本的、唯一合理的、被称为法则的事实之发展。

“除了这些人”——信中继续说——“除了这些被霍格哲学一下子捧上天,从而突然从厨房步入科学之殿堂,从灶台一步跨上神圣讲台的人,地球表面上还从来没有过如此令人不可容忍的盲从者和专制者。这些人的信条、文本和教义都是‘事实 ’这个字眼——可他们多半连这个字眼的意思都不知所以。对那些敢冒险动一动 他们的事实,从而使其有序并便于应用的人,霍格的信徒们绝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所有想概括一下的企图马上就会被扣上‘理论的’‘理论’和‘理论家’的帽子——简而言之,所有的思想都是对他们的人身侮辱,都会引起他们的极度愤恨。对除开形而上学、数学和逻辑学之外的自然科学之发展而言,从所有可理解的知识对象来看,培根造就的那些思想狭隘、主观片面并跛了一条腿的哲学家真是无能得可悲,无知得可怜,甚至比一个目不识丁的仆人还可怜可悲,因为当仆人承认自己一无所知时,他实际上已证明他至少知道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