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许多城市里(第8/10页)

这是“黑色维纳斯”朱丽叶的美梦。她那粗糙有力的手指,玩弄着那用红色皮条编成的鞭子。

一天晚上,朱丽叶在街上散步,人群从马德兰教堂向协和广场走去,巴尔巴拉从她的身旁过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亨德里克夫人是朱丽叶嫉妒和同情的对象,现在她低头沉思着,从自己身边匆匆走过去。朱丽叶轻轻拉了一下巴尔巴拉的袖子,用法语说道:“夫人,您好!”巴尔巴拉微微颔首,惊奇地抬头看时,黑女人朱丽叶已走远了。巴尔巴拉见她那宽宽的背影迅速地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尼科勒塔(即尼科勒塔·马德尔)又回到了柏林。一天,她提着布满裂纹、破烂不堪的红帽箱出现在帝国总理广场亨德里克·赫夫根的住宅里。“我来了。”她说话时眼睛闪着兴奋的亮光,“我在那里实在受不了啦!马德尔是个了不起的天才,我比任何时候都爱他。可是,他已置身于时代和现实之外,成了一个梦幻者,一个帕西发尔,我可受不了。我实在受不了啦,亨德里克,你能理解我吗?”

亨德里克理解这点,他坚决反对梦幻者。他认为,任何人都要与时代和现实保持密切的接触,这完全是必要的。

“流亡是弱者的行为,”他严厉地说,“待在法国里维埃拉的那些人,自以为是殉道者,实际上是逃兵。在这里,我们站在前线,他们却躲在营地,修身养性。”

“我一定要重新登上舞台!”尼科勒塔说,为此她离开了丈夫。

亨德里克认为,要安排尼科勒塔演戏,不会有多大的困难,“只要我乐意,在国家剧院我什么都能办到。不过,眼下穆克还是院长。总理不喜欢此人,宣传部长是出于面子才支持他的。现在,到处都在议论,认为穆克是个糟糕的剧院院长。他制定的剧目单十分乏味,他总想上演自己的剧本。他对演员也缺乏了解。他唯一的本领就是让剧院不停地赔大钱。”

尼科勒塔遨游归来,她指望国家剧院的聘请,亨德里克则要求她同自己先去汉堡客串,演一出只有两个人登台的戏。其实,在同巴尔巴拉结婚的前夕,亨德里克和尼科勒塔早在北海海滨浴场演出过这出戏。如今,亨德里克已名满天下,又是当权派的朋友,汉堡艺术剧院以能欢迎这样一个老演员回来演出而深感自豪。继克罗格出任新院长的是个名叫巴杜尔·冯·托滕巴赫的先生,他到车站迎接亨德里克和尼科勒塔。托滕巴赫先生当过军官,他的脸上留下了几道剑伤的疤痕。他有一对像穆克那样的发蓝色的眼睛,说话也带着撒克逊土音。他大声喊道:“赫夫根同志,欢迎您!”这喊声似乎告诉人们,亨德里克也有一段当军官的光荣历史,而不是文化布尔什维克分子。和托滕巴赫先生一起到车站欢迎的人,也大声喊道,“欢迎!”其中有莫茨小姐。一见面,她拥抱了亨德里克,老友重逢,激动得她热泪盈眶。

“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位诚实的女人大声说,嘴里的金牙闪闪发亮,“我们什么都经历过了!”尼科勒塔和亨德里克很快就了解到她已有了一个孩子,是个小姑娘,这是她同惯演父辈角色的彼得森多年关系的果实。不过,这果实结得晚了一点儿,而且出人意料。“是个地地道道的德国姑娘,”莫茨说,“我们给她取了个名字,叫瓦普加。”

彼得森丝毫没有变。他的脸依然是光秃秃的,好像缺少了一大把船夫式的胡子。他那好色的性格说明,他没有改变自己的坏习惯:挥霍自己辛勤劳动挣来的钱,去追求年轻美貌的姑娘。也许,莫茨爱他胜过他爱莫茨。美男子博内蒂身着党卫队的黑色制服,神气活现。他吹嘘,观众给他写的情书纷至沓来。莫伦维茨已不在剧院工作了,因为“她有犹太血统”,莫茨正捂着嘴在窃窃私语,而后发坏地笑了起来,好像是在谈论一些私房话。对此,博内蒂流露出十分厌恶的表情,此刻也许他想到往日和莫伦维茨一起干了有辱于种族的事。有人告诉亨德里克,当这个妖艳的年轻姑娘听说自己的血统不纯时,曾企图自杀过,后来终于嫁给捷克的一个皮鞋厂的老板。“在国外,从物质生活方面来说,她肯定过得不错。”莫茨带着轻蔑的口吻说。同时用大拇指从肩上指指背后,似乎“国外”就在她后背的方向,而且远得都无法用恰当的语言去描述。

剧院的新演员,都是些金发的青年男女。他们巧妙、恰当地将充满活力的愉快心情与严格的军事纪律结合在一起,既活泼又严肃。他们向伟大的亨德里克作了自我介绍,并向他表明了为艺术而奉献的决心。亨德里克是童话中的王子幻化而来的美男子,嫉妒和赞赏是他应得的贡品。今天他屈尊下凡,回到他发祥之地待一会儿。他和颜悦色地用胳膊搂着莫茨的肩。“啊,你还完全是老样子!”莫茨激动地说,紧紧握着亨德里克的手。彼得森说:“亨德里克始终是个优秀的同志。”这时,托滕巴赫先生疾言厉色地说:“在新德国,不论在什么岗位上,大家都是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