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威胁(第8/18页)
乌尔里希斯十分认真地对待反法西斯的宣传工作。他高度重视宣传工作对被恐怖吓呆了的公众的心理效果。
“我们要使当权派惶惶不安。我们要告诉数百万民众,有许多人正在反对残暴统治。今天,敌人不得不承认,民众要求解放的意志并没有消失。尽管他们受大批特务的监视,但民众的抵抗活动仍在继续进行。”乌尔里希斯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这样写的。他牢牢地记住,要把小规模、分散的行动聚合起来,汇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就会最终演变成反抗独裁的声势浩大的运动。“这是取得胜利的关键,这是唯一的法宝!”乌尔里希斯认识到了这点。
因此,他的秘密活动不仅仅限于党内同志和志同道合的人们中间,而且扩大到了外围。他更关心的是如何同抵抗运动中的天主教教徒、老社会民主党人、魏玛共和国时代遗留下来的无党派人士等加强合作。最初,资产阶级自由派对共产党人表示不信任,乌尔里希斯给他们做积极的思想工作,态度诚恳,终于打消了他们的顾虑。“你们同纳粹党一样,是不主张自由的。”民主派人士批评说。乌尔里希斯回答:“看,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推翻暴政。关于未来的制度建设,我们可以通过共同协商解决。”
“你们不爱祖国!”拥护共和政体者的爱国者们指责他说。“如果我们不爱祖国,”乌尔里希斯说,“难道我们会这样痛恨蹂躏和破坏祖国的人吗?难道我们能日复一日地冒着生命危险去谋求祖国的解放吗?”
在开展地下斗争的最初时刻,当乌尔里希斯想把秘密情况告诉亨德里克·赫夫根时,院长是既焦虑,又紧张,又恼火。“我对此毫无兴趣,”亨德里克急忙说,“我不需要知道这些事,你懂吗?我只好闭上眼睛,你干的一切活动,我只当什么也没有看见。我绝对不卷入!”
亨德里克环顾四周,确信没有人在偷听他们讲话时,他才压低声音,向他的朋友乌尔里希斯说:“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长期地伪装自己,这是多么艰难和痛苦啊!我还是决定采用我自己的方针,因为我认为这是最正确、最有效的。”亨德里克低声地说,并用地下工作者的目光瞟了乌尔里希斯一眼,乌尔里希斯没有理睬他,“这可不是一个轻松的策略,但我必须坚持,我身处敌人营垒,可以从内部破坏敌人的政权……”
乌尔里希斯不愿再听下去了。此时此刻,他的幻想破灭了,他把亨德里克看透了。
院长伪装得多么巧妙!真不愧是个超凡的演员。而人们所看到的是,亨德里克·赫夫根一心一意追求着金钱、权势和荣誉,而不是在破坏纳粹政权。
在总理的大保护伞下,亨德里克感到自己隐蔽得天衣无缝,用乐观的态度和方式去战胜危险。他给维也纳一个戏剧制作人打电话,要求借用一名演员,他以诉苦而又悠扬悦耳的声调,痛苦地把字音拖得长长地说:“是啊,亲爱的,几个星期后,也许我要出现在维也纳你们那里。我不知道,我能否在这再继续工作下去。我的健康,你懂吗?我的健康受到了严重损害。”
如果要使亨德里克垮台,只有两个办法:总理不再对他恩宠,或者总理本人丢了权势。可是,总理对他的梅菲斯托非常讲义气,这在纳粹分子中确实罕见,也是令人惊奇的。而且,总理这颗福星正在高照。这个杀人狂,这个迷恋一个多愁善感的金发女人的人物,现在头衔越来越多,财富也越积越厚,他对国家领导层的影响在与日俱增。
只要总理的光辉洒在亨德里克的身上,他就完全不必理睬宣传部长的恶毒攻击。当然,宣传部长也不敢公开反对院长。相反,宣传部长还是很重视在适当场合同亨德里克一起公开露面的。宣传部长同亨德里克保持一定的接触,这是聪明的做法。亨德里克善于用魔鬼梅菲斯托的庸俗和玩世不恭的诙谐取得总理的欢心,把总理争取到自己这一边来。当然,他同宣传部长这位“老博士”倒也谈得来,他俩都讲莱茵地区的家乡话,这使他们的交谈带着同乡的亲昵感。他俩都爱用——其实也是滥用——政治术语。如果有机会亨德里克也能喋喋不休地谈论什么“革命动力”,什么“英雄主义生命力”,什么“血腥的反理性主义”,等等,以迎合对方的口味。他能同死敌兴奋地谈上几个小时,当然,这并不妨碍他的死对头继续搞阴谋来反对他。
穆克充分享受了国外旅行的欢乐,返回德国。回国后,他千方百计地散布关于一个黑女人朱丽叶的谣言。谣言说:亨德里克患有严重的性变态,因此和一个黑女人有不当的关系。黑女人挥霍他的钱财,在巴黎过着令人作呕的奢侈生活。谣言还说:亨德里克经常同这个黑女人幽会。亨德里克一方面同黑女人犯下玷污种族纯洁性的罪行,另一方面利用她作为联络员同流亡者中最黑暗、最危险的集团保持联系。巴尔巴拉·布鲁克纳只是形式上同亨德里克离了婚,实际上是这个集团的领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