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2页)

他无法摆脱那种说不清的昏昏沉沉的感觉,很像一片迷雾罩在眼前,或许是由于马车的颠簸,或许是由于病痛的折磨,也许仅仅是因为看到生命即将不幸地结束所产生的痛苦。对他来说,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绝对无关紧要。一想到他要回到自己的城市,步履蹒跚地在空无一人的家里转来转去,或者在床上一躺就是几个月,孤独烦恼,一想到这些他就感到害怕。他根本不想尽快到家,于是决定,就在这个小旅馆过夜。

他在等着,等着那一营人全部走过,等着那些士兵的脚步扬起的灰尘落下来,等着他们的辎重的响声被河水的响声盖过,这才慢慢扶着卢卡的肩膀从车上下来。

一个女人坐在门口,专心致志地做她的袜子,脚边是一个乡村流行的摇篮,里面睡着一个男孩。德罗戈呆呆地看着那个男孩,他睡得是那么香,完全不同于大人,他睡得是那么深,那么优雅。在那个男孩的年龄,那些纷乱的梦想还没有产生,小小的心灵没有妄想或者愧疚,无忧无虑地在清新安谧中徜徉。德罗戈停下脚步,看着这个睡梦中的男孩,一股强烈的痛苦涌上心头。他想象着沉浸于梦乡之中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那是一个特殊的德罗戈,是他永远也不能认识的德罗戈。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样子已经清清楚楚,瘦得皮包骨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张着嘴无法合拢。然而,有那么一天,他也曾睡得像那个男孩一样,也是那么天真优雅,也许也有那么一个有病的老年军官停下脚步来苦涩吃惊地盯着他看。“可怜的德罗戈。”他自言自语地说。他知道这是由于身体虚弱,但不管怎么说,在这个世界上,他无限孤独,除去他自己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