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讲一位可敬的人,他的智力游戏及存在的飘忽无定性(第23/27页)
“不,不!……照我说的办……你知道吗,”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说着,停了停,作了纠正:
“你……您知……”
他想说“您知道吗”,结果成了:“你……您知……”
关于他的心不在焉,有这样的一个传说:有一次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去出席一次重要的招待会,你们想想——没有系领带;遭到门卫的阻止后,是一个仆人提议给借了条领带,才使他摆脱极大的窘境。
冰冷的手指
身穿灰大衣、头戴高筒黑色大礼帽,有一张使人想起吸墨器的石头般的脸的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迅速从轿式马车中出来,疾步登上大门的台阶,边跑边脱下麂皮手套。
他快步到了前厅。小心翼翼地把礼帽递给仆人。并同样小心翼翼地递过大衣、公文包和围巾。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若有所思地站在仆人面前。突然,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问道:
“劳驾告诉我,是不是有个年轻人常到这里来——对,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
一阵尴尬的沉默,因为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不会用另一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思想。而仆人,当然没法猜测老爷打听的是什么样的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嘛,大人,难得有……”
“那么……留小胡子的年轻人呢?”
“留小胡子的?”
“留黑的……”
“黑的?”
“是啊,对,还……穿一件大衣……”
“穿大衣来的……”
“对,是翻起领子的……”
看门的仆人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呀,您是说他来着……”
“对,是说他……”
“有一次来过,这样的……是来找少爷的。只不过,那是老早的事了,怎么呢……来看望看望……”
“看望,看望?”
“那还怎么!”
“留小胡子的?”
“正是!”
“黑的?”
“留小黑胡子的……”
“还穿着领子翻起的大衣?”
“正是这样……”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顿时一动不动地站着,突然,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从一旁走过去了。
梯子铺着灰色天鹅绒地毯;梯子,当然,被沉重的墙壁包围着;墙上挂着灰色天鹅绒壁毯。装饰在墙上的古代兵器在闪闪发亮;一张长满铜绿的盾下边,挂着那圆尖顶特别耀眼的立陶宛皮帽;一把骑士剑,十字形的剑把亮得像一团光芒四射的星火;剑在这里都生锈了;那里——是几把笨重而弯形的斧钺;多环的铠甲不透光地在墙上显得五彩夺目;还挂着——一支手枪和一个六叶锤。
梯子的上端通向柱形栏杆;在这里,洁白的尼俄柏(49)像没有光泽的白色石膏柱向天空睁着一双石膏眼睛。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扶着多棱的把手,认真地把自己面前的门打开——令人生畏的沉重脚步声响彻整个长度不成比例的巨大客厅。
从来如此
空荡荡的彼得堡马路上空,一片稍稍透亮的昏暗飘散后,几块云朵正在你追我赶地奔驰。
有个发磷光的斑点,在天空中雾腾腾地毫无生气地移动;磷光刺破高处的雾气,因此,照出了铁板房顶和烟囱。发绿的莫依卡河水从这里流过;河一边所有的三层楼建筑及它们的五根白色圆柱,也显得更高了,顶层突了出来。那边,在明亮建筑物的明亮背景上,女皇陛下的一名穿护身甲的士兵慢慢走着;他头上戴着亮光闪闪的钢盔。
钢盔上停着一只张开着翅膀的银鸽。
洗了个澡把脸刮得光光的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裹着件皮衣经过莫依卡街,脑袋缩在外套里,一双眼睛却奇妙地炯炯有神。在心里——那里正在莫名地颤抖,那里充满了某种厌恶而又甜蜜的东西:他本人恰似危险的埃俄洛斯口袋(50),分裂成许多个部分飞散开来,而一些受异乡激情影响的男儿正鞭子抽得呼呼响,残忍地把他驱赶到古怪的莫名其妙的国家。
他想:难道这——是爱情?他记起来了:一个雾蒙蒙的夜里,他正是飞快地从那个大门口跑出来,直奔那座彼得堡的铸铁大桥,以便在那里,在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