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一 故事(开端,中间,结尾)(第7/7页)

一个周日的晚上,当收到因成功拍卖三十七辆皮卡而获得的一大笔支票后,我和几个同事跑到小哈瓦那某卡拉OK举办的走私物品拍卖会。同事们在前一天晚上结识了几位阿根廷女记者,并和她们约好周日晚上在拍卖会上碰面。他们和我说这拍卖会值得一去。周日这一天,我一不乱搞二不谈生意,但是我最终还是决定陪他们去看看。仅此而已,况且我的旅馆房间里没有空调:原因就这么简单,这话我可以拍着胸脯向你们保证。

拍卖会上现身的四位女记者看上去邋遢得很,这令我释然。上帝已经让我从美色的诱惑中解脱出来。拍卖开始,我寻思着这场拍卖会的所有物件都提不起我的兴趣,因为被拍卖的走私品实在不上档次:某不知名美国政客的手表一块,某不知名古巴百万富翁的雪茄几枚,某不知名、在1930年代游历古巴的作家的信件若干。我丝毫没有甩出支票本的欲望。但冥冥之中,掌管着细枝末节的神灵却始料未及地将一片天堂奉上我面前。这片天堂价格不菲:就在小哈瓦那的这场拍卖会上,就在孤寂的周日时光的深处,我和我的新牙不期而遇。

在拍卖师高高举起的一个玻璃盒子里,那副即将归我所有、原本属于玛丽莲·梦露的神圣牙齿静静地躺着。对,就是那位好莱坞女神的牙齿。它们看上去黄黄的,旧旧的,也许还有些不平整。我认为应该是女神吸烟的缘故。但是这些缺陷都不重要:它们可是梦露的牙啊!当拍卖师喊出起拍价时,场中一阵骚动,气氛紧张。一群破落的女士们,还有一位阿根廷女记者,都对它们垂涎欲滴。一名身材肥硕、衣着过时的男子粗鄙地将一沓钞票甩在他的小酒桌上,然后起身点了一根雪茄:我觉得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吓唬我们。但我也顽固得很,坚持到了最后,并赢得了这件拍卖品:我把这副牙齿带回了家,这副属于我的牙齿。

我在竞拍过程中所展现的机智,使得四名阿根廷女记者中长相最一般、顶着一头因染色过度而硬邦邦的头发、面部下垂的那位写了一篇关于拍卖的小文章。这篇文章甚至流传到了网上。她显然嫉妒我的这份收获,因为她也十分想拥有我的那副牙齿。这女人的报道索然无味,事实扭曲。就算如此,我也无所谓。我心想,她马上就会乖乖地收回自己的话,把它们嚼吧嚼吧咽回肚子里。反正从今天起老子就要戴着玛丽莲·梦露的牙吃饭了。

回到墨西哥后,医术精湛至极、掌管着墨城最棒的牙科诊所“妙手铁匠”的路易斯·费利佩·法布雷医生帮我种了一口新牙。我留下了十颗旧牙以备后患。

从手术台下来后的几个月里,我一直笑得合不拢嘴。我向所有人展示我的崭新微笑,露出半月形的一排牙齿。当我经过一面镜子或者路过街边反射人影的玻璃窗时,我会绅士般地抬起我的大檐帽,冲自己微笑。我那瘦小而笨拙的身子骨,我那略感空虚的人生,因这副新牙齿而顿时焕然新生,找到了意义。我的运气独一无二,我的人生惬意如诗。我可以肯定地说,某一天,一定会有人写一部关于我的牙齿自传的美妙故事。关于牙齿的故事,先说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