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6/9页)
“请你们给我一份关于台尔·唐戈小侯爵每天所作所为的报告吧,要写得有凭有据,”宾德尔男爵对法布利斯的那几位保护人说,“让我们就从三月八日他离开格里昂塔的那一刻算起,到他昨天晚上到达本市,藏在他母亲的一间房间里为止,我呢,也准备把他当作本市的一个顶可爱、顶淘气的年轻人看待。倘若你们不能给我说明这个年轻人离开格里昂塔以后每日的行动,那么,尽管他出身高贵,而且我对他家亲友抱着很大的敬意,我不还是有责任逮捕他吗?伦巴第境内,皇帝兼国王陛下的臣民中可能存在着一批心怀不满的分子,倘若他不能够向我证明,他并没有代表他们去见拿破仑,我不是应该把他关在监狱里吗?此外还要请你们注意,先生们,即使小台尔·唐戈能够在这一点上证明他无罪,他还是有罪的,因为他没有按照正常手续领取护照到国外去,他改名换姓,还故意使用了发给一个普通手艺人的护照,也就是说使用了一个阶级地位远比他本人低的人的护照。”
这个声明是极其合情合理的,同时也表明了警察局长对台尔·唐戈侯爵夫人的显贵身份,对替她出面说情的那些重要人物的显贵身份应有的尊敬。
侯爵夫人知道宾德尔男爵的答复以后,可急坏了。
“法布利斯会被捕的,”她哭着说,“一进监狱,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他父亲要和他断绝关系的!”
彼埃特拉内拉夫人和她嫂嫂找了两三个亲密朋友商量。不管他们怎么说,侯爵夫人坚决要她儿子在当天夜里就离开。
“不过你看得很清楚,”伯爵夫人对她说,“宾德尔男爵知道你儿子在这儿。这人并不坏。”
“不错,可是他要讨好弗兰茨皇上。”
“但是,如果他认为把法布利斯下狱对他升官有好处,他早就这样干了。叫法布利斯逃走,就是对他表示一种近乎侮辱的不信任。”
“可是,向我们承认他知道法布利斯在什么地方,就等于对我们说:‘叫他走吧!’不行,只要我心里老嘀咕着我的儿子在一刻钟之内就会进监牢,我就没法过日子!不管宾德尔男爵抱有什么野心,”侯爵夫人接着说,“反正他知道对像我丈夫这种身份的人做些顺水人情,对于他个人在本地的地位是有利的。他承认他知道到哪儿去抓我儿子,这种奇怪的开诚布公的态度,我看就是一个证据。再说,男爵已经好心地说明,法布利斯那卑鄙无耻的哥哥在告密信里,控告他犯下了两桩违法行为。他解释说,这两桩违法行为都应该坐牢。难道这不是在对我们说,如果我们觉得还是逃亡好,就可以挑选这条路吗?”
“你要是挑选逃亡这条路,”伯爵夫人再三说,“那我们这辈子就休想再见着他了。”在跟侯爵夫人的一个当时在奥地利设立的法庭里当顾问的老朋友商量时,法布利斯也在场,他坚决主张法布利斯逃走。事实上,当天晚上法布利斯就真的藏在送他母亲和姑母到拉·斯卡拉戏院去的马车里,离开了府邸。他们不信任的那个车夫照例到酒馆里去等候,留下一个可靠的跟班看着马。打扮成庄稼人的法布利斯偷偷下了车,出了城。第二天早上,他同样顺利地越过国境线,几个小时以后他就到达皮埃蒙特境内,在他母亲的一处庄园里住下。这处庄园靠近诺瓦腊,说得准确点,就是在罗玛尼阿诺,也就是贝亚尔阵亡的那个地点。
两位夫人进了拉·斯卡拉剧院的包厢以后,能有多少心情看戏,也就可想而知了。她们到剧院来,不过是为了能和她们的几位属于自由党的朋友商量商量,这些人到台尔·唐戈府里去,是会引起警察局的疑心的。他们在包厢里决定再去找宾德尔男爵谈一次。送钱是根本谈不上的,这位司法大员极为廉洁,而且两位夫人手头又非常拮据,钻石卖掉以后用剩的钱,她们统统塞给法布利斯带走了。
然而,去探探男爵的口气,到底打算怎么办,是十分必要的。伯爵夫人的朋友们提醒她去找一位名叫鲍尔达的议事司铎。这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年轻人,从前曾经用卑劣的方式追求过她;追求不成,他就向彼埃特拉内拉将军密告她和利美尔卡蒂之间的友谊,结果被当作一个无赖赶了出去。如今,这位议事司铎天天晚上陪着宾德尔男爵夫人打塔罗,自然也就成了她丈夫的好朋友。去见这位议事司铎是件非常难堪的事,可是伯爵夫人还是下了决心。第二天一早,趁他还没有出门,她就登门拜访了。
议事司铎听见他仅有的那个仆人通报彼埃特拉内拉伯爵夫人的名字,激动得几乎说不上话来,甚至连身上那件极普通的晨衣也没顾得整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