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7/9页)

“我只能够和您谈几句话。”她走进来的时候对他说。她抖得那么厉害,不得不靠在她的侍女身上。把这个侍女打发到教堂门口去以后,她才又用勉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您要向我发誓,发誓听公爵夫人的话,按照她命令的日期和指定的方法逃出去。要不然,明天早晨我就躲到一个修道院去,我还要在这儿跟您发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跟您说话了。”

法布利斯默不作声。

“答应吧,”克莱莉娅眼泪汪汪地说,仿佛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要不然,这就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谈话。您使我的生活变得太可怕。您因为我才留在这里,而每一天都可能是您的末日。”这时候,克莱莉娅是那么的虚弱,她不得不扶住一把大扶手椅,这把椅子从前是放在教堂中央,给被监禁的王子使用的。她眼看就要昏倒了。

“应该答应什么呢?”法布利斯沮丧地说。

“您知道。”

“我发誓要自找苦吃,我要惩罚我自己,远远地离开我在世上所爱的一切去生活。”

“答应得明确一些。”

“我发誓听公爵夫人的话,按照她指定的日期和方法逃走。可是一旦和您远离,我会落个什么结果呢?”

“您要发誓,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也要逃走。”

“怎么!难道您决定等我一走,就嫁给克里申齐侯爵?”

“天主啊!您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不过,发誓吧,不然,我心里一刻也得不到平静。”

“好吧!我发誓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情况,我按照桑塞维利纳夫人指定的日期,从这里逃走。”

克莱莉娅得到这个誓言,已经是那么虚弱,向法布利斯道谢以后便不得不立刻回去了。

“我本来一切都准备好了,”她对他说,“如果您坚持留在这里,我明天早晨就逃走。那么我这就是最后一次和您见面,我在圣母面前发过誓了。现在,我一能够走出我的房间,就立刻去看看栏杆上那块新换的石头下面的、可怕的墙。”

第二天,他看见她脸色那样苍白,心里感到非常难过。她在鸟房的窗前对他说:

“我们不要抱任何幻想,亲爱的朋友。因为我们的友谊里包含着罪恶的成分,所以我相信我们会遭到不幸。且不说更糟的事,就说您在企图逃走的时候被人发觉,您的命就完了。然而我们还是应该听从凡人皆有的谨慎心的劝导,它命令我们尽一切努力。您从大塔楼外面下去,需要有一根二百多尺长的结实的绳子。自从我知道了公爵夫人的计划以来,虽然想尽一切办法,我弄到手的绳子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五十来尺。根据要塞司令的命令,凡是要塞里发现的绳子一律烧掉,井上的绳子每天晚上都要收起来,其实这些绳子非常不结实,吊的水虽然很轻,也会常常断掉。但是,您祷告天主吧,求他饶恕我,我在背叛我的父亲,我这个不孝的女儿,正在干着会使他悲痛终生的事。替我向天主祷告吧;您如果保全了生命,就许愿把您一生中的每时每刻都献给天主的荣耀。

“我曾经想到了一个主意:一个星期以后我要离开要塞去参加克里申齐侯爵的一个妹妹的婚礼。我当天晚上不用说是会回来的,但是我要尽一切可能很迟很迟才回来,说不定巴尔博纳不敢太仔细地察看我。宫廷上最显赫的夫人都会来参加侯爵的妹妹的婚礼,桑塞维利纳夫人肯定也会来。看在天主的分上!设法让其中的一位夫人交给我一包绳子,绳子要编得紧,不要太粗,而且包装得越小越好。哪怕冒一千次生命危险,我也要用种种办法,甚至是最危险的办法,唉,不顾我的一切本分,把这包绳子带进要塞。如果我父亲知道了,我就永远不会再见到您。但是,不管等着我的是什么命运,只要我能够出一份力救您,我那颗对您怀着亲姊妹一般的感情的心,也就感到快乐了。”

当天晚上,在使用灯光通信的时候,法布利斯通知公爵夫人,有了一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可以把足够数量的绳子送进要塞。但是他请求她保守秘密,甚至对伯爵也不要提,这使她觉得很奇怪。“他疯了,”公爵夫人想,“监狱把他给改变了,他对什么事情都往坏处想。”第二天,投石手抛进一个铅球,给犯人传来消息,可能有莫大危险;信上说,负责带绳子的那个人才真是在救他的性命。法布利斯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克莱莉娅。这个铅球还给法布利斯带来一张精确的西墙图形,他应该沿着西墙,从大塔楼上面爬下来,爬到棱堡之间。到了这个地方,那么他就容易逃了,因为要塞的围墙只有二十三尺高,而且防卫得相当疏忽。在图形的背面用纤细的字体写着一首典雅的十四行诗:一个心胸豪迈的人鼓励法布利斯逃走,别让他那还得忍受十一年的监禁败坏他的灵魂,摧毁他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