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3/8页)

进入这间密室,得移动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块中心装着铁轴。公爵夫人被费朗特的疯狂和他的孩子们的命运深深地打动了,而他又坚决不肯接受送给他的孩子们的任何值钱的礼物,所以她答应他在较长的时间内使用这间密室。一个月以后,她又在萨卡的树林里见到他。这一天因为他心境稍微平静一点,所以他背了一首他写的十四行诗给她听,她觉得,这首诗同最近两个世纪以来意大利的任何一首最优美的诗相比,即使不超过,也是不相上下的。费朗特得到好几次和她会面的机会,但是他的爱情越来越炽烈,变得纠缠不清。公爵夫人看出,他的热情正循着爱情的普遍规律发展,只要有机可乘,就生出一线希望。她打发他回树林去,不准他再跟她说话。他立刻就十分驯顺地服从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时候,法布利斯被捕了。三天以后,天刚黑下来,有一个方济各会的修士来到桑塞维利纳府门前,他说有一桩重要的秘密要告诉女主人。她当时正痛苦万分,于是就让他进来。原来是费朗特。“这里又出了一桩保民官应该过问的罪行,”这个爱得发了疯的人对她说,“另一方面,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接着说,“我能奉献给桑塞维利纳公爵夫人的,只有我的生命;现在我把它献给她。”

一个强盗,一个疯子,竟然这么诚挚,这么忠心耿耿,深深地感动了公爵夫人。她和这个被认为是意大利北部最伟大的诗人的人谈了很久,还流了不少眼泪。“这是一个了解我的心的人。”她对自己说。第二天,他又在Ave Maria的时辰出现了,他化装成仆人,穿着号衣。

“我没有离开帕尔马。我听人说起一件可怕的事,这件事我不愿意再说,可是我来了。夫人,请您想一想您拒绝的事吧!您面前的这个人可不是宫廷里的玩偶,而是一个男子汉!”他字字着力地说这番话的时候是跪着的。“昨天,”他又说,“我跟自己说:她在我面前哭了,因此她的不幸减轻了一点。”

“可是,先生,您想一想您周围的那些危险,您会在这个城里被捕的!”

“保民官会对您说:‘夫人,职责所在,生命又算得了什么呢?’而不幸的人,自从受到爱情的煎熬以后,就痛苦地感到对美德不再有热情了,他会接着说:‘公爵夫人,法布利斯,一个勇敢的人,也许就要死了。不要拒绝另外一个为您效劳的勇敢的人吧!’您眼前的这个人的身体是铁打的,他的灵魂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不能讨得您的欢心。”

“如果您再跟我谈您的感情,我就再也不让您进我的门。”

这天晚上,公爵夫人很想对费朗特说,她愿意给他的孩子们一笔小小的抚养费,但是她怕他会因此自杀。

他刚走,充满了不祥的预感的公爵夫人就对自己说:“我也可能死掉,但愿如此,而且越快越好!只要我能找到一个名副其实的男子汉,好把我可怜的法布利斯托付给他。”

公爵夫人忽然想起一个主意。她拿了一张纸,立了一个字据,把她知道的很少几个法律字眼全用上了,承认她收到费朗特·帕拉先生二万五千法郎,双方讲定每年必须付给撒拉西纳夫人及其五位子女终身年金一千五百法郎。公爵夫人接着又添上:“此外,我遗赠五个孩子每人终身年金三百法郎,条件为费朗特·帕拉以医生的身份照料我的侄子法布利斯·台尔·唐戈,并且像兄弟似的待他。我请求他这样做。”她签了字,写上一年以前的日期,然后把这张字据收起来。

过了两天,费朗特又来了。这正是全城沸沸扬扬,谣传着法布利斯即将处死的时候。这个残酷的仪式是在要塞里,还是在公共散步场的树底下举行呢?有不少老百姓这天晚上到要塞的大门口去散步,想看看行刑台是不是搭起来了。这种景象使费朗特很激动。他发现公爵夫人哭得像泪人似的,连话也说不出来。她用手向他打了个招呼,指着一把椅子要他坐下。费朗特这一天扮成方济各会修士,相貌非常庄严。他没有坐,却跪在地上,虔诚地低声祷告。在公爵夫人似乎比较平静一点的时刻,他暂时停止祷告,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说了下面这句话:“他再一次奉献出他的生命。”

“想一想您说的话。”公爵夫人嚷道,她那哭过的眼睛里流露出凶横的眼神,表明愤怒已经压倒了伤感。

“他奉献自己的生命是为了挽救法布利斯的命运,或者替他报仇。”

“在某种情况下,”公爵夫人回答,“我可以接受您牺牲生命的建议。”

她严肃地注视着他。他的眼睛里闪耀着快乐的光芒,他迅速地站起来,朝天伸出双手。公爵夫人从胡桃木大橱的秘密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