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扎飞(第2/2页)

我身子一僵。

“吉夫斯对此事以及其他事都没有任何看法。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了。”

“什么!”

我就料到这个消息会吓他一跳。

“是的。从今往后,吉夫斯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他居然胆敢威胁我,说我不放弃班卓里里他就不干了。我于是接纳了他的辞呈。”

“你真辞了他?”

“没错。”

“啧、啧、啧!”

“这种事无法避免,”我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我不会自欺欺人,故作高兴,不过我能挺过去。出于自尊,我无法接受他的条件。我们伍斯特家的人是有底线的。于是我说:‘很好,吉夫斯,事已至此。我会特别留心关注你未来的事业发展。’就这么着。”

我们默默地走了一会儿。

“这么说,你真和吉夫斯一拍两散了?”扎飞好像若有所思,“啧啧啧!我去和他道个别,你没意见吧?”

“怎么会。”

“这都是出于礼貌。”

“可不是。”

“我一向佩服他智慧过人。”

“我也是。没人比我更懂了。”

“我吃过午饭就去你家走一趟。”

“你知道路。”我一副若无其事,甚至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和吉夫斯分道扬镳,让我觉得有点像刚刚踩中了炸弹,正在惨淡的世界里努力把自己拼回原形,但咱们伍斯特就是有本事绷紧嘴唇。

我在“螽斯”吃过午饭,一直泡到晚上。需要思考的事儿太多了。扎飞刚刚说扎福诺·里吉斯海滩有一班黑脸艺人表演,无疑给“利”的那端天平增加了砝码。想到能结识那帮大师,或许还能跟班卓乐手讨教一点指法和表演技巧,我不禁平添了勇气,面对不得不与扎福诺老爵爷未亡人母子时常照面的前景。我常想,有这两个毒瘤时进时出的,扎飞的日子得多艰辛啊。我这话是特别针对西伯里说的,这孩子真该给扼杀在摇篮里。我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却坚信,上次我在公馆小住,在我床上放蜥蜴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不过,我已经准备好忍受这对母子,因为刚才说过,我有机会和真正懂行的班卓琴手密切交流。要知道,大多数黑脸艺人的弦上功夫都无人能比。因此,我返回公寓换晚餐正装的时候,觉得异常闷闷不乐,原因并不在他们。

不错。咱们伍斯特从不自欺欺人。我之所以窝火,是因为想到吉夫斯就要淡出我的生活了。吉夫斯可是前无古人——我一边闷闷地套三件套一边想——后无来者呀。一阵感情在胸中激荡,这并非英雄气短。我感到一丝苦楚。梳妆完毕,我站在镜子前,目光掠过那熨得笔挺的大衣、那无可挑剔的裤线,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冲进客厅,按响电铃。

“吉夫斯,”我说,“我有话说。”

“是,少爷?”

“吉夫斯,关于咱们早上的对话。”

“是,少爷?”

“吉夫斯,我前前后后又考虑了一遍。我觉得,咱们俩都太草率了。咱们把过去忘了吧,你可以留下。”

“多谢少爷美意,只是……少爷是否仍然坚持继续学习那件乐器?”

我不禁一愣。

“不错,吉夫斯。”

“那么只怕,少爷……”

足以。我高傲地点了点头。

“很好,吉夫斯,没事了。当然,我会替你写一份绝佳的介绍信。”

“多谢少爷好意。但其实已无必要,今天下午,我已经答应了扎福诺勋爵。”

我吓了一跳。

“下午扎飞偷偷跑过来把你挖走了?”

“是,少爷。估计一周之内,我就要动身随他前往扎福诺·里吉斯。”

“是吗?那好,不妨告诉你,我明天就动身到扎福诺休养。”

“果然,少爷?”

“不错。我在那儿租了一间茅舍。吉夫斯,咱们就在腓利比相会。”

“是,少爷。”

“我的地点引用错了吗?”

“没错,少爷,正是腓利比。”

“很好,吉夫斯。”

“好的,少爷。”

就这样,经历了一连串的变故,7月15日清晨,伯特伦·伍斯特就站到了扎福诺·里吉斯“海景小舍”门前,隔着袅袅飘散的烟圈,若有所思地眺望着眼前的景色。

[1] Dower House,一般坐落于庭园中,用于安置前任一家之主的遗孀。

[2] 黑人演出团(Minstrel show),于1830年出现于美国,20世纪40年代风靡英国。白人演员用炭灰(burned cork)将脸和手部涂黑,模仿美国南部黑人,节目混合歌舞、说笑等;美国著名作曲家史蒂芬·福斯特(Stephen Foster, 1826—1864)创作了大量此类歌曲。后由于这种表演中含有种族歧视意味,因此逐渐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