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居心叵测的游艇主(第3/4页)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班卓琴手聊两句。我有几个指法方面的问题想请教请教。”

“应该不难安排,先生。”

他口气好像有点僵硬,看得出,提起这个话题,他还是有些尴尬。我是说,触到了旧伤口。

那,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开诚布公直截了当,这是我的一贯看法。

“吉夫斯,我的班卓里里水平大有进步呢。”

“果然,先生?”

“要不我弹一首《爱情是什么呢》给你听?”

“不必了,先生。”

“你对我这件乐器仍然坚持己见?”

“是,先生。”

“唉,好吧。真可惜,咱们在这个问题上意见相左。”

“的确,先生。”

“算了,勉强不得。别往心里去。”

“不会,先生。”

“虽然很遗憾。”

“着实遗憾,先生。”

“好了,告诉老斯托克,我七点钟准时挽起秀发出席。”

“是,先生。”

“用不用写张客气的便条?”

“不必,先生。老先生吩咐说带句口信就可以。”

“那好咯,你去吧。”

“遵命,先生。”

晚七时整,我如约登上游艇,把帽子和轻便的外套随手交给经过的水手哥。此时此刻,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各种情绪都在胸中激荡。一方面,扎福诺·里吉斯清新的臭氧让我食欲大增;回想起纽约的经历,我知道J.沃什本·斯托克从不亏待餐桌上的客人。但另一方面,有他在场,我从来就没办法所谓地处之泰然,尤其是这会儿,我心里更是没底。不妨这样说吧:肉体的或者物质方面的伍斯特对这桌酒宴翘首以盼,但精神方面的他却有点打怵。

根据经验,上了年纪的美国先生分两种。第一,心宽体胖、架着角质框眼镜型。这种是友好的代名词,把你当成最钟爱的孩子,还没等你反应过来,他已经摇晃起鸡尾酒调酒器,一边爽朗地大笑,一边灌你两盅,重重地拍你后背,再讲一个关于派特和麦克两个爱尔兰佬的方言笑话,总之一句话,让人如沐春风、陶醉不已。

第二种,即眼神冷峻阴郁、下巴见方型,这种人好像对英国亲戚总放不下心。他们可不是活泼鬼。永远心事重重,惜字如金,嘶嘶吸气,仿佛忍着剧痛。你一不留神和他四目相投,就如同磕到了生牡蛎。

在这第二类人士或者物种里,J.沃什本·斯托克可是终身副主席。

但是我很快发现,今天晚上,他收敛了几分。这让我放下了心头大石。他虽然说不上和蔼可亲,至少让人觉得努力了。

“伍斯特先生,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顿团圆饭,希望你没意见吧?”他跟我握过手后寒暄道。

“怎么会。多谢您好心请我。”我连忙回答。礼貌上咱们可不能输了人家。

“就你、德怀特和鄙人。小女偶感头痛,正卧床休息。”

情况不妙哇。这么一来,可以说是白来一场了。

“哦?”我问。

“只怕是昨天晚上出去有点累到了。”斯托克老爹眼中又浮现出那种狡狯。我听懂了言外之音:玻琳给“晚饭别吃了,回屋去!”了,一点不给面子。老斯托克可不是那种思想开明的现代派父亲。我以前就发现,他骨子里隐隐有种古老的清教徒式的郑重其事、顽固不化。简而言之,此君的家教观念就是严父出孝子。

在他那眼神的注视下,我想表示关切,又不晓得如何开口。

“这么说您……呃……她……呃……”

“不错。伍斯特先生,你猜对了,她果然是去游泳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再次注意到那种狡狯的眼神一闪而过。看得出,玻琳今天晚上是失宠了,我很想替那个可怜丫头说两句好话,可惜想了半天只想到一句“女孩子家嘛”,也只好放弃。

正犹豫间,有个乘务员模样的人宣布开饭,我们鱼贯进了餐厅。

这一顿饭吃的。我时不时犯寻思,之前的意外状况导致公馆一干人等无法到场,真是可惜。对此大家可能要表示异议,想当然地以为,宴会成功的必要条件就是没有罗德里克·格洛索普爵士、扎福诺老夫人及其公子西伯里到场。话虽如此,我还是要坚持己见。晚宴笼罩着一种叫人如坐针毡的气氛,害得我吃什么都味同嚼蜡。要不是这位斯托克老先生煞费苦心地邀请我,我准会以为他把我视为眼中钉呢。他往那儿一坐,大部分时间里一语不发,面色阴沉,光听见咀嚼的声音,仿佛有心事。等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明显是有一股子那什么。我是说,虽然不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也差不多了。

为了避免冷场,我只好变着法子想话题。一直到小德怀特下了桌子,剩下我们两个人点起雪茄,才终于让我碰上一个对他脾胃,令他开怀,讨他欢心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