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第6/7页)
“还以为只有小顺一个人呢,原来有三个人,这下发票没法开了。”
风见嘴里发着牢骚,其实看上去并不当回事。
而且,什么时候他叫她“小顺”了?
打开杂志内页,风见寻找着顺子的诗。那是一首关于爱和性的诗,不过相当抽象。
顺子大概是想炫耀自己姐姐的男朋友,才把同学拉过来的。这次,直子又品尝到一种奇怪的滋味,就像自己的一部分股份被别人的名字顶替了。
一大早开始,就一直放着节日的音乐。以前,到了节日大家总是故作不知,平平淡淡地过完一天。
捐款就免了,神灯也不挂,酒神所附近更是绕着走,今年似乎改弦更张了。
一眼就能看出是新手所为,不过,篱笆总算修剪过了,门上也摇晃着神灯。
今天不是周五,但正好是节日,风见也受到了邀请,傍晚来登门。一来,发现为自己准备的全新的节日浴衣叠得整整齐齐,吃了一惊。
比起风见,直子更没有心理准备,须江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这几年要花钱费心的事,她可是一切免谈。
浴衣可不是全家每人都有份。
“爸爸不喜欢过节。”
只有周次没有。
周次似乎觉得理所当然。
“我一个人留在家里落得清闲。”
他叫大家好好去玩,又拽出棋盘,摆上棋子。
三个女人换上一色的浴衣,拥着风见随人流起伏。
须江和顺子都开心地笑着。
没什么新意的捞金鱼,有了风见,似乎也变得饶有趣味。
顺子买了烤饼,风见怀旧地买了把魔芋切成三角形串在签子上、蘸上味噌吃的关东煮,边走边吃。直子也托人流的福,一只手挽着风见的手臂,挂在他身上,她得意地向母亲和妹妹宣告主权。
在人流拥挤中,风见大概是很久没穿和服,浴衣的前襟散开了,变得惨不忍睹。
“怎么回事?又不是过七五三(2)。”
须江笑着把风见牵到林立的小摊背后暗处。
解开腰带,然后敏捷地重新整理好浴衣。
“好,站直啰。好,好了!”
她像对待小孩一样,对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风见,“啪”地打了一记屁股。
不久,发生了一阵骚乱。
四人随人流走着,忽然须江发出声可断金的一声尖叫,这叫声像年轻女孩一样娇滴滴。
“你知道我几岁了吗?五十三岁啊,五十三岁。”
须江碰到了变态。
“那人感觉是个新手,倒也猖狂。我又不是一个人走夜路。旁边还有两个年轻女儿。选来选去,怎么选中了五十三岁的屁股呢?”
她发出鸽子般“咕咕咕”的笑声。
“真是眼睛瞎了。”
须江讲了好几遍,风见和直子、顺子只好附和着笑起来。
须江兴奋的脸上有化妆的痕迹。在炎热中蒸腾的香味,并不是直子化妆台上的那款香水。须江自己买了化妆品,这也是好几年没有的事了。
须江的扎染浴衣纹路看上去已经有些凌乱,她给风见又倒了一杯啤酒,给直子和顺子也续上。然后,又“咕咕咕”地笑开了。
“就算是庆典,在女儿面前,真是不成体统。真是的,以为人家多大啊,五十三岁啊,五十三岁。”
“你还要说多少遍!”
怒斥她的是周次。
周次本来在廊沿上摆弄棋子,此时忽然大声呵斥,把大家吓了一跳。
“注意点分寸!”
周次的太阳穴青筋暴露,拿着棋子的手在颤抖。
“哎呀,爸爸,你是吃醋了吗?”
大概是为了挽救尴尬的气氛,须江笑着想蒙混过去,又给大家斟上啤酒。
“爸爸,你才是呢,一大把年纪。”
虽然被说吃醋,此时周次只觉得头顶像芋头,脸却分明是个威风凛凛的雄性动物。平日小心翼翼地看母亲脸色,讨风见欢心的周次不见了。直子这才想到,这两人是夫妻啊。
她还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随着夜风,传来节日的音乐声,家里也明亮快乐,生气勃勃。
本来自暴自弃的家,现在收拾得整整齐齐。
壁龛里插着菊花,装啤酒的杯子也不是酒屋的赠品,而是招待客人用的雕花玻璃杯。
庭院里的松树、枫树和八角金盆,大概是因为房间里的电灯变亮了,看起来也更像那么回事了。厕所前面仍旧没有南天竹,不过洗手池边放的手巾,已经换了全新的。
穿着浴衣稍感寒意的秋天,家里却迎来了一片春意盎然。
“春天来了春天来了
春天在哪里
在山里在乡间在田野”
春天不仅来到须江身上,也来到周次身上,阴沉的顺子身上,家里每个人身上。
大概是觉得大发脾气有失颜面,周次放下棋子,给风见斟上啤酒,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