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歌(第3/11页)

但是不久,礼拜堂屋顶尖塔上的钟声召唤善良的人们都到礼拜堂和小教堂去,他们便都去了,穿着他们最好的衣服,带着最愉快的面容,成群结队从街上走过去。同时,从几十条小街、狭巷和无名的角落里,涌出了无数的人,把他们的膳食带到面包房去[12]。幽灵看到这些寻欢作乐的贫苦人,似乎非常感兴趣,因为它站在一家面包房的门口(斯克掳奇就站在它身旁),等到他们经过时,把那些饭盒的盖子揭开,从它的火把里洒下一点香料到他们的膳食里。而这火把又是一个极不平凡的火把,因为有一两次,几个带膳食的人由于互相碰撞而发生口角的时候,它从火把里洒了几点水在他们身上,他们那愉快的心情就立刻恢复了。因为他们说,在圣诞节争吵是一件可耻的事情!这的确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上帝保佑,的确是这样的!

后来钟声停止了,面包房关上了门;可是在每个面包房炉灶上面那一片融解了的潮湿斑迹上,亲切地隐约显示出所有这些膳食,和它们进行烧煮的过程,连灶面上铺着的石头也冒着烟,仿佛它们也在烧煮着。

“你从你火把上洒出来的东西可有一种特别味道吗?”斯克掳奇问。

“有啊。我自己的味道。”

“是不是今天随便哪种饭食上都洒上它呢?”斯克掳奇问。

“友好地洒给每一种饭食。大都是给一种穷苦的饭食。”

“为什么大都是给穷苦的饭食呢?”

“因为穷苦的饭食最需要它。”

“幽灵啊,”斯克掳奇想了想后说,“我觉得奇怪的是:在我们周围这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中,对这些人的清白无辜的享受机会横加阻碍的,偏偏是你。”

“我!”幽灵叫起来。

“他们每逢第七天[13]进正餐一次,而这一天往往就是它们能够称为进正餐的唯一日子,你却要把他们这点点机会都剥夺掉,”斯克掳奇说。“你不就是这样吗?”

“我!”幽灵叫道。

“你要在第七天把这些地方都关掉,”斯克掳奇说。“这事实上还不是一样。”

“我要这样!”幽灵惊叫道。

“如果我讲错了,那就请你宽恕我。这事情是利用你的名义来做的,或者至少是利用你家族的名义的,”斯克掳奇说。

“在你们这尘世上,”幽灵说,“是有这样的一批人,他们自称认识我们,他们利用了我们的名义,来干他们那些纵欲、骄傲、恶意、憎恨、嫉妒、顽固和自私的勾当。他们跟我们,以及我们所有的亲戚朋友们,都是素不相识的,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在这世上生活过一样。记住这一点,并且叫他们干下的勾当由他们自己来负责,不要由我们来负责吧。”

斯克掳奇答应一定记住;于是他们继续向前走,而人们看不见他们,就像先前那样,一直走到了城市的郊区。这幽灵有一种特别的长处(这是斯克掳奇在面包房里就看出来的),那就是:他的身材虽则庞大无比,但能轻松自如地适应任何场所;他站在一个低矮屋檐下的优雅气度,正如一位超自然的人物,就同他站在任何一座高大的厅堂里一样。

也许是由于这位善良的幽灵乐于施展自己的这种法力,或是出于他自己那仁慈、慷慨、热诚的性格,以及他对于所有穷苦人的同情,才使他一直走到斯克掳奇的雇员家里去;因为他正在往那里走,而且带了斯克掳奇一同去,斯克掳奇拉着他的袍子;到了大门的门槛前,幽灵笑了,就停下来拿火把洒一洒法水,祝福鲍勃·克拉吉的这所住宅。你想想看!鲍勃自己一个礼拜只挣十五个“鲍勃”[14];他每逢礼拜六装进口袋的只有十五个和他大名相同的东西;可是这“现在圣诞节之灵”却祝福了他这四间房的屋子!

那时只见克拉吉夫人,克拉吉的妻子,站起身来,她穿着一件翻制过两次的长大衣,样子很寒伧,但是结着色彩鲜艳的缎带,带子价钱便宜,花六个便士就打扮得蛮好看了;她在铺着桌布。她的第二个女儿,贝琳达·克拉吉也扎着很鲜艳的缎带,正在帮她的忙;同时彼得·克拉吉少爷正把一把叉插进一锅马铃薯,并且把他那其大无比的衬衫领头(这是鲍勃的私人财产,为了庆祝节日特地授给他的儿子和继承人的)的尖角弄到自己的嘴巴里去,他发现自己穿着得这么华丽,感到十分快活,便急于要到那些时髦的公园里去把这件亚麻布衬衫出出风头。这时,那两个年纪最小的克拉吉,一男一女,飞快地奔进来,一边尖声叫着,说他们在面包房外面闻到了鹅的香气,就知道这是为他们家烤的;这两个小克拉吉,把洋苏叶和球葱[15]想得其味无穷,就绕着桌子跳起舞来,并且把那位彼得·克拉吉少爷吹捧得上了天,而他(虽然领头几乎叫他透不过气来,却并不骄傲)却在吹着火,直到那些煮起来很慢的马铃薯都沸腾起来,响亮地撞着锅子的盖,要求把它们放出来剥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