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第7/8页)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应该是结婚以后了。正值临港商业区计划在全国轰轰烈烈地展开,在昔日的仓库街里面相继出现了各种被称作“吧”的店。“探戈”、“Ink Stick”等主题酒吧到现在还有。在阳台上吹着海风品着鸡尾酒,或在东京湾巡游,在当时都是非常流行的。海水中倒映出的东京,城市巨大且到处闪烁着灯光。

日本将要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繁华国家了,那一夜谁都相信日本已经是了。

那位充满炫耀之情、指点着东京夜景的究竟是谁呢?

“我们可以依靠自己来改变这座城市!不需要去问如何做,不管以前是谁建造了这座城市,从今以后我们要一起去打造这座城市!”

想起来了。当时站在瑞枝身边、评价东京夜景的不是前夫,而是前夫的好友,建筑师高林宗也。

高林在10年前,也是经常在杂志上露脸的新锐建筑师,尽管不是什么专业性的建筑杂志。在前所未有的建设风潮中沸腾的日本,建筑师这个职业也突然被套上了光环。高林就是这股风潮的缔造者之一,他在东京大学研究生院、耶鲁大学研究生院的学习经历以及理性优雅的风貌也极大地助长了人气。

BRUTUS杂志制作的“八十年代的七大建筑师”特辑中,高林名列首位。

离婚以后瑞枝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离婚时关于金钱、孩子的争吵,让瑞枝对与前夫相关的所有事情都抱有浓厚的厌恶之情。

即使高林打来电话说“若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找我”,瑞枝也想要冷淡地挂掉电话。从报纸上得知高林在建筑学会上获奖大约是距今三年前吧。也是那个时候听说他把工作室搬到京都了。

要不试着与高林联系一下吧,瑞枝一边呼吸着冬天的空气,一边思索着。他一定知道前夫所有的事情吧,现在在哪儿生活、10年前的那个时候究竟是怎么了。

瑞枝在脑海里把可以告诉自己高林联系方式的朋友理了一遍。看来只要认真去分析那些交错的人际网络,总能找到那根和他有联系的线。若是想要更快点儿找到他,只要给报纸或者专业杂志打个电话就能马上拿到高林的联系方式。

然而,瑞枝还是取出了通讯录。翻页的时候,瑞枝深切感受到自己离婚的时候,确实切断了和很多人的联系。如今记载在通讯录上的朋友和熟人,都是瑞枝完全靠自己经营出来的。可结婚那会儿,连朋友也都是前夫介绍的。

那时候和瑞枝夫妇有来往的一对夫妇,丈夫是牙医,妻子是演员。妻子演员做得也就凑合,她本身已经厌烦了演艺工作,更热衷于来往欧洲和香港之间购物。做牙医的丈夫那时也就35岁左右,却有钱得不可思议。那时候有很多人让人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何那么有钱。只靠修补牙齿的话,怎么可能和妻子一起穿着昂贵的豹皮大衣呢?总之,瑞枝离婚以后那对夫妇就完全从她的视野中消失了,顶多也就是偶尔注意到那位妻子在面向已婚妇女的杂志里担任模特。

牙医夫妇、瑞枝和前夫还有高林一起吃过好几次饭。

相约见面时,牙医夫人选了一家在千驮谷刚刚建成的店,据说是由巴黎著名的设计师设计打造的,在店的正中间设置了台阶,那阶梯设计得巨大而隆重,让初次到店的客人赞叹不已。客人都必须经由这个阶梯抵达用餐位置,瑞枝因为穿着高跟鞋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着,而做演员的那位夫人则完全演绎着优雅的仪态,在下面餐桌边坐着的食客的注视下,交替着美腿飘然而下。

“瑞枝”,“玲子”。尽管两个人像老朋友那样亲切地打了招呼,但瑞枝并不想继续和她保持联系,也不认为她能知道高林现在的住址。

没听说过在那个时代一起夜游的朋友,如今还有紧密联系的。因为那个时代把大家联系在一起的纽带“金钱”已经消失殆尽,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最终瑞枝还是从在报社学艺部工作的熟人那里打听到了高林的联系方式。高林果然还住在京都,这么一说瑞枝想起来他的老家在奈良。一看到拨打京都市外电话的那一长串数字,瑞枝就又开始犹豫起来。出于职业习惯瑞枝很快就采取了几个行动,追查到了昔日朋友的电话号码。可这样和他联系真的好吗?

瑞枝和高林取得联系,无非是想通过他探听前夫的消息。就像要把这种联系当作突破口一样,瑞枝是想把所有残存的记忆都联系起来。而且把这些积累的记忆有效组合,再加以修饰,就可以创造出一个故事吧。

瑞枝能清楚地感受到,出于写作的本能,自己在热切期待着这一切的发生。

制片人的想法也是显而易见的。制片方当然希望当时备受媒体关注的前夫的私生活能在电视剧中得以展现。离婚之后妻子成了编剧,把当时被誉为“泡沫经济的宠儿”的前夫的一切改编成了电视剧,这本身也会成为周刊杂志两三期的热门报道,应该会成为一个备受关注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