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 佛界和魔界(第3/7页)
野津甜蜜的声音激越清脆,不断重复喊着“弯曲”、“立脚尖”,这些发音对品子来说,犹如在温柔的梦中旋荡。
野津时而用手,时而用嘴打着拍子。
听起来,这些声音好像梦中的回响,品子觉得学生的舞步声戛然远离了。她喊了一声“不行!”,看了看乐谱。
本来排练一个小时,由于野津热心,延长了二十分钟。
“谢谢,辛苦啦。”
野津来到钢琴旁,揩了揩额头。
品子强烈地感到了一阵新的汗臭味。她的鼻子如此敏感,大概是心力交瘁了吧。
“让排练场空闲一个小时吧。歇一会儿,一起练好不好?”野津对品子说。
品子摇摇头。
“今天不练了。我弹钢琴。”
一小时过后,继女学生班之后,应该是职员班排练。
品子回到暖炉边,门旁长椅上坐的两个前来观摩的女学生站起来说:“我们想要一份章程。”
“好的。”
品子把章程连同申请书递给她们。带着小学生前来的那位母亲也对品子说:“我也要一份。”
野津在排练场的镜子前练习独舞。
野津腾空跳跃,双脚在空中互拍,做交换打击和小跳打击。他的小跳打击漂亮极了。
在暖炉前,品子靠在椅子上,直愣愣地望着前方。
担任下个班课程的助理教师们也来到排练场,各自练习起来。野津离开排练场不过一会儿,就完全换了装,从里面走出来。
“品子,今天回家……我送你。”
“可是,没人伴奏呀。”
“放心吧。总会有人弹的。”野津把抱在手上的大衣穿上,说,“从对面的镜子看见品子的影子,也知道品子很难过。”
品子以为野津只注意他镜中的舞蹈,怎么会想到他竟留心着自己从远处映在镜中的脸色呢。
他们的车子朝着御成门的方向驶去,下了坡道,品子说:
“我想顺道到家母的排练场去看看。”
野津却说:“我有好些日子没见令堂了。我也去可以吗?”
于是,他把车子停下来。
“前些时候,记不得是哪天了,我见到令堂,她谈过女芭蕾舞演员是结婚好还是不结婚好的问题。令堂说不结婚好。我说还是恋爱好吧……”
记得有一回指导跳双人舞的时候,品子曾听野津若无其事地说过这样的话:两人的舞蹈如此合拍,究竟两人结成夫妻好还是成为恋人好,还是作为毫无关系的人好呢?
专心从事舞蹈事业的品子,突然介意起来,身体变得僵硬,动作也不灵巧了。她一拘谨,把身体托付给男子的舞蹈也就无法跳了。
女芭蕾舞演员以各种姿势将身体完全托付给男演员,诸如拥抱、托举、上肩或者抛接动作,等等。因此也可以说是用男女的身体,在舞台上描绘出爱的各种形象。
男主角甚至被看作“女主角的第三条腿”,充当骑士的作用。相反,女主角作为恋人的角色,则同男主角融合在一起,把“第三条腿”当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品子还不是大泉芭蕾舞团的名演员或首席女演员,可是野津就乐意挑选她做双人舞的搭档。旁人也认为,两人恋爱结婚是自然的趋势。
品子是个姑娘,野津也许比结婚更熟悉她的身体。或许品子多少已经属于野津了。
然而,对于野津,品子在某些方面感受不到他是男性。
许是舞蹈惯了,许是因为品子是个姑娘吧。
由于是个姑娘,品子的舞蹈很难表现出风流的情调,被野津一说,她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了。
两人同乘一辆车子,品子觉得比两人一起跳舞更不自在。何况今天她不愿让母亲同野津见面。
品子不愿让野津看见母亲忧虑的面容,或者烦恼的阴影。再说她总惦挂着母亲的事,想独自去。
“真是一位好母亲啊。但是,一谈到女芭蕾舞演员结婚、恋爱的话题,令堂脑子里好像旋即浮现出品子的事,陷入沉思。”
野津的话,也使品子烦恼透了。
“是那样吗?”
波子的排练场没有灯光,门却是敞开着。
波子没在屋里。
日暮时分,地下室昏暗,只有墙上的镜子发出暗淡的光。沿着对面的路,路灯的光投影在长长的高窗上。
空荡的排练场,冷飕飕的。
品子开亮了灯。
“没在吗?回去了吧?”野津说。
“嗯,不过,房间没上锁呀。”
品子到小房间里看了看。波子的排练服挂在那里。她摸了摸,冷冰冰的。
排练场的钥匙,波子和友子各执一把。一般是友子早到,由她开门。
友子不在,母亲将友子的钥匙委托给谁保管了呢?品子粗心,竟不关心母亲的排练场的钥匙。莫非友子不在带来的不方便,甚至波及钥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