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网(第23/29页)

“好了!”我冲着黑夜大喊起来,你知道的,好像我什么也不害怕似的。“我知道你在那里,埃德!你进来吧。”他没说话。我倾听着。我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很重。“听着,”我说,“你不必怕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说,“我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没什么好怕的。”——当然,我知道那样说或许会惹恼他。

哎呀,那刺痛了他的自尊心,他马上站起来走进屋里。“我谁也不怕,”他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哼,不会,”我说,“我想你不怕。至少你不怕约翰·伯金,因为当他走开时你从背后开了枪,”我说,“像你这样杀过很多人的人肯定不会怕一个独自在家、没有保护的女人的。嗯,这点我很清楚,”我说,“我知道你不怕我。”

“不,伊丽莎,”他说,“我不怕,这并不是我在这儿的原因。”他说。“你不用怕我,”他说,“我到这里来是因为我知道你值得信赖,你不会出卖我的。我需要你的帮助。”他说。哎呀,我受不了那个家伙的表情,他就像一个被追杀的动物。我跟你说吧,我从未在别人的眼中见过他那天晚上的那种眼神:就算他是去了趟地狱,也不会那么糟。我受不了那种眼神,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我也不能告发他。“好吧,埃德。你不用害怕我,我不会出卖你的。你告诉劳伦斯,”我说,“让他进来吧,我知道他在外面。”

哎呀,他怪怪地看了我一眼。“喂,你什么意思?”他说,“劳伦斯不在这里。他和我不在一起。”“不,他在,”我说,“我知道他在那里。我很确定。你跟他说,让他进来吧。”“喂,你怎么知道他在那里?”他担心地问,“你怎么这么确定?”“嗯,我跟你说,”我说,“有人警告过我,埃德。我知道你们都要来。”“警告?”他问,开始有点沉不住气了,你知道的,“什么,是谁警告你的?是不是有别人在这里?别人怎么会知道?”他问。“没有别人,”我说,“你别激动,埃德。有人来警告过我,一点没错,说你和劳伦斯都会来,但是你不用害怕,那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当然,另外一个世界的就是另一回事了。当然,”我说,“我不能告诉你。你得自己去面对。”哎呀,他看着我,眼睛都凸出来了。“鬼魂?”他问。“对,”我说,“正是,一点没错!我不认识他们,但他们来这儿警告过我,在我耳边悄悄地说过,他们说你和劳伦斯正在路上,会在二十分钟内到这里来。”

哎呀,他脸上的表情太复杂了,最后他说:“不,伊丽莎,你错了。我并不想惊扰你,”他说,“但如果他们真的来过这里,那他们是来警告你别的事情。不是我和劳伦斯,”他说,“我发誓!”“哎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说。“我跟你说,”他说,“劳伦斯并没有和我在一起。出了监狱后我们就分开了。我们觉得那样比较安全,他匆匆逃往南卡罗来纳州了。我打算翻过山,”他说,“如果我们能逃脱,我们希望能在西部碰头。”“你看着我的眼睛,”我说,“你跟我说的是实话吗?”嗯,他直直地看着我。“是的,”他说,“老天做证,是真的!”

唉,我看着他,然后就明白他说的都是实话。“嗯,”我说,“可能是别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是我会弄清楚的。那么,”我说,“你为什么来我家?你想要什么?”我问。“嗨,”他说,“伊丽莎,我想今晚翻过山,但是我没有鞋,我光着脚。”他说。然后,当然我看见了,我想当时由于太激动,起初并没有注意到,但是他站在那儿,衣衫褴褛,流着血,光着脚。我跟你说吧,当时他的模样太让人惊叹了:他当时没穿鞋,没穿外套,除了一条破破烂烂的长裤外,他几乎什么也没有穿,好像他在监狱里一直穿着那条裤子睡觉似的。此外,那件肮脏的旧法兰绒衬衫已经破烂不堪,垂在肩头。他的头发乱蓬蓬地纠缠在一起,就像一个鸟窝,垂在眼睛上方,他的胡子可能有六个星期没刮过了——哎呀,他好像进监狱后从未剪过头发,从未刮过胡子,灰熊见了也能给吓死。唉,我后来跟你爸爸说,他们想尽一切方法让他逃跑,却没想到给他最需要的东西:他们给了他枪和子弹去杀人——似乎他还没有杀够人——但是他们却没头脑,没想到给他鞋子,好让他走路,也没有给他衣服让他保暖。“这可是我以前闻所未闻的事啊!”我对你爸爸说。

“不管怎样我得找双鞋。”他说。“我不想翻山的时候把脚割破,”他说,“如果我不能走路,那我就完了。他们肯定会把我抓住。”“嗯,那是当然,”我说。“所以,”他说,“这就是我来此找你的原因了,伊丽莎。我知道你不会告发我,我可以靠你来帮我。如今,”他说,“你看我这大脚,而且我知道,”他说,“只有一个人的鞋适合我,那就是甘特先生。如果你愿意给我一双他的旧鞋——什么鞋都可以——我会付钱给你。我有很多钱,”他说,然后他抽出了一大沓钱,显然他很有钱,“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不,埃德,”我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的钱,” ——当然,我不能碰那些钱,那些钱上面好像沾满了鲜血——“我会给你鞋的。”所以我就去了衣柜,把鞋子拿了出来。一双很好的新鞋,嗯,那是你爸爸两个月前买的,鞋子很好,因为他一直都很爱惜他的衣服物品。“给你,”我说,“我希望你能穿得上。”哎呀,他当场就穿上了,鞋子正合他脚,嗯,好像专为他定做的一样。唉,你知道,他虽然是个杀人犯,但他还是露出了他仅有的感情,他握住我的手哭着说:“只要我活着我决不会忘了你。如果我能做点什么来报答你,”他说,“我一定会做到的。”“嗯,你能做得到,”我说,“你现在就可以在这里做。”“什么事?”他问。“我不想要你的钱,”我说,“我不想碰那钱。你可以穿着鞋,埃德,我希望它能帮你逃掉——你需要鞋,”我说,“但是你并不需要你放在裤后袋里的手枪了。”我看见枪了,你知道,他走路的时候裤子后袋胀鼓鼓的。“你已经杀了很多人,”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逃没逃掉,我再也不想听见你杀人了。你把枪给我,”我说,“然后快走吧。他们要是抓住你,那对你也没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