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6页)
本·古里安在一次演讲里曾经说过,在这个国家,我们把一群犹太废物建成了一个民族,把虫雅各变成了雄狮犹大。那其实是说,你我都是虫和废物,而这些长头发的蠢货就是我们为之祈祷的雄狮。奥尔特曼的诗里是怎么写的?“犹如幼虫化蝶般美妙。”我告诉你,这足以博得全场的喝彩。噢,想想我们自己这个拥挤、丑陋、蹩脚、我们穷人的美洲吧,它正在干着穷极无聊的事情……
而你,顺便说一下,也应该受到指责,你也不能得到原谅。要是我的话,我老早就用铁拳消灭收音机里所有的乱喊乱叫和广告了。从早到晚,整个国家泛滥着愚蠢透顶又穷凶极恶的性感的黑人音乐、丛林鼓声、爵士乐和摇滚乐,好像我们来到这块土地就是为了生活在非洲丛林里,最后变成吃人的野人。好像我们中间从没人听说过赫梅利尼茨基[69]、彼特留拉[70]、希特勒、贝文[71]和纳赛尔。好像最后一批犹太人从世界各个角落聚集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狂欢。
唉,算了!没时间来算这些旧账了。抵制歪风也让你感到疲倦了。对了,就在前两天,我的大儿子跑来告诉我,拖拉机库的工作不适合他干,基布兹也不适合他,可敬的以色列国仅仅是广阔世界里的一个小角落而已。他想在最后安顿下来之前先去看看世界,在外面长一些见识。他好像突然大彻大悟起来,得出了这样惊天动地的一个结论:生命是短暂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不知他是从哪儿引用来的。又说他的生命属于自己,而不属于他的人民,不属于基布兹,不属于政治运动,甚至不属于他的父母。嗯。
早上好,有为的青年,我对他说,你是在哪儿学会了卖弄大道理的?是在报纸的体育版上?跟流行音乐节目主持人学的吗?电影上看来的?
他只耸耸肩便沉默不语了。
我得加一句,我也不能原谅自己。Mea culpa。我对他和他弟弟做了一件大错事。在他们的童年,我忙于为政党和基布兹运动实现太平盛世,而把他俩的教育扔给了基布兹。顺便说一下,你也没有发言权。就我所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噢,正如《圣经》上所说的那样,“他们所种的是风,所收的是暴风。”[72]但真正的罪魁祸首非本·古里安莫属。他有一套疯狂的迦南理论,说我们在这里所抚育的是新一代的基甸[73]和宁录[74],是一群荒原上的狼,而不是拉比[75];不再有马克思、弗洛伊德和爱因斯坦;不再有梅纽因[76]和海费兹[77];甚至不再有戈登、包罗霍夫[78]——不再有了,从现在起只有皮肤黝黑、愚蠢无知、目不识丁的斗士,约押[79]、押尼珥[80]和以笏[81]。
这些鬼话产生了什么结果呢?迦密人拿八[82],我告诉你,还有无处不在的小浑蛋们,你们自己也被恶棍包围着——由本·古里安在犁后面操纵的红眼富农,还有犹太尼安德特人、克罗马努英雄、痴愚的农民、行了割礼的哥萨克人、恪守《圣经》的贝都因人和信仰犹太教的鞑靼人,更不要说那些穿昂贵西装、戴银领夹、持文凭、工于心计的浮华子弟,颓废的盎格鲁——撒克逊花花公子和他们奢华的美国服饰。他们与乡间的恶棍、神秘的犹太凶手、像你我一样热爱思想的梦游者是迥然不同的。嗯。这是在你我之间才这样说。不要对我动怒。我是从内心深处来写的,我的内心在沸腾。
我并不想和你干架。我们,你和我,已经斗得够多的了。不过实话告诉你,我并不嫉妒你。但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上,局势也许会好一些。你太容易放弃,太容易宽恕。而我却很邪恶,能一下子就把这些寻欢作乐的人永远镇住。但我还是不嫉妒你,相反,我还是喜爱你。感谢上帝,我不用照管这副烂摊子,而能够按照《圣经》里所说的那样,静静地坐在葡萄藤和无花果树下。我觉得,在你的内心深处,你对于拉歇尔失落的梦想也感到很沮丧。因为,尽管不敢讲出来,但是我们心里清楚,我们已被无望地、不可逆转地、彻底地击败了。一切都完了,艾希科尔。Geendikt[83]。
不再东拉西扯了,该谈谈我心中真正所想的事了——那便是我的儿子。
你听我讲,没人比你更清楚,这些年来约里克·利夫希茨从没有为私事而奉迎巴结你。相反,我常常对你冷嘲热讽,给你添加苦恼与不快。在“大分裂”时期,我发表了一篇反对你的文章,冷酷地称你为jongleur[84]。最近,在拉翁事件中,我写道,你,列维·艾希科尔,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撒旦。老天作证,我是不会收回一个字的。在上帝面前没有愚昧和轻浮,请上帝宽恕我们,我最亲爱的艾希科尔。事实上,我们都是jongleur。我们全在忠诚地出卖自己的灵魂。当然不是为了肮脏的金钱,或者是为了世俗的享乐和舒适。我们出卖灵魂,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是为了天国的缘故。这又回到了我前面所说的这个世界所依靠的三十六个邪恶人物。嗯,我又离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