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5/11页)

我原打算哄阿扎赖亚到另一个房间,让他去找约尼的地图盒,把它送到办公室去,可是正在这时,门开了,总理走了进来。他没有带随从人员,而且看起来略微有些窘迫不安,也可能是有些抑郁的缘故。他的蓝衬衣露在裤子外面,脚上泥迹斑斑。一进门,他便上前紧紧抓住哈瓦的肩膀,吻了吻她的额头。约里克问他要不要喝茶,而后不等他答复便让丽蒙娜去端。我惊奇地发现,约里克刚毅的小眼睛湿润了,事实上,真的有一颗泪珠滚了出来。当然,他反应很快,把这归咎于他的过敏症。与此同时,哈瓦匆匆跑进厨房,取出一块雪白的桌布,用她最好的瓷具准备了冷热饮料、水果和蛋糕。我禁不住抿嘴笑了笑。

不一会儿工夫,约里克与艾希科尔便互相嬉笑戏谑起来。从眼睛的余光中,我可以看到阿扎赖亚含着泪花,贪婪地盯着我们的这位客人。他的嘴微微张开,那神态就像一个小青年在女人的裙下偷窥一样。我又一次暗自笑了笑。后来,艾希科尔向约里克提出挑战,要和他打一场拳击。这或许只是个玩笑,但我却禁不住提议移开家具,给他们提供出足够的场地。除我之外,大家全都乐了。顺便说一句,最初我挺喜欢总理这个人的,我感觉他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人。这倒不是因为他不挖苦我们的约里克。其实,说句良心话,我挺喜欢听别人挖苦他的。有一阵子,我特别想让他们停下来,听我宣讲一下我经常挂在嘴边的大道理:当前,我们所有人面临的任务就是不要再制造不必要的痛苦。不过,我极力克制住了自己。这一点阿扎赖亚却远远没能做到。

总理起身离开时,阿扎赖亚突然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段矛盾百出的冗长讲话,使在场的所有人都大为震惊。我和哈瓦想尽力阻止他,却只是白费力气。约里克和艾希科尔则好像心照不宣,共同从中汲取着某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我甚至觉得他们在怂恿那孩子,似乎让他表现得越愚蠢越好。难道这里唯有我一个人对阿扎赖亚存有一丝同情吗?难道阿扎赖亚的一副怪相触动了他们的笑神经?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样,我对艾希科尔的好感已丧失殆尽了。我这辈子都难以接受这些人,他们阴险狡猾,怀恨记仇,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而且满口意第绪语,没完没了地引用《圣经》中的词句。尽管我多年以来一直想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但是心底里,我为没能做到这一点而自豪。阿扎赖亚也不比他们强多少。他一直狂热地引用着俄罗斯的谚语、脏话和各种预言。最后,艾希科尔告辞,并允诺尽一切可能帮助解决约尼的事。他走了之后,约里克不断向阿扎赖亚敬酒,甚至还对这个可怜虫刚才的鲁莽行为大加赞许。后来,又有一位身材粗壮、打扮得像个花花公子的客人来访。他身穿一套浅色法兰绒西服,下巴上的短尖须修剪得整整齐齐,俨然一副世界著名艺术家的模样。他的身上散发着刺鼻的名贵香水味,脸上那副自鸣得意的神情也同样令人作呕。他讲起话来隐约有点儿美国口音,而且语调平板,带着微弱的鼻音,听上去就像牙齿之间咬着一根管子。

这个新来的家伙耀武扬威地掏出一张金丝边名片大声宣读,以此作为自我介绍:“西沃德·阿瑟艾,联合企业公司。几位先生中哪位是利夫希茨先生?”

“我就是。”约里克嘭的一声将酒杯砸在桌上,声音嘶哑地说。面对这种明显表示反感的举动,西沃德·阿瑟艾视而不见。他把名片递给约里克,不等让座便坐了下来。

他解释说,他是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市的本耶明·伯纳德·托洛茨基先生驻特拉维夫的代理,掌管数个海外贸易公司和地方办事处。昨天晚上,托洛茨基先生发来电传,授意他尽快拜访我们基布兹。他没能提前打电话预约,希望能对此表示歉意。往基布兹打电话太难了,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打通的可能。因此,很遗憾,他不得不在没有预先告知的情况下登门造访。不过,他竭力向我们说明,这不是他的一贯作风。无论如何,考虑到手头这件事的紧迫性……

“哪件事?”约里克打断他问道。他的脸上胡子拉碴的,肥硕的身躯上裹着一件红睡衣,外面又套了一条睡袍,看上去颇有几分东方君主的气派。实际上,他现在正是一副虎视眈眈、飞扬跋扈的傲慢神情,好像正要挥挥手、下令处斩这个新来的人。“也许你可以省去其余的自我介绍,直接说说实质问题。”

问题的实质是,三天以前托洛茨基先生的桌上出现了一封发自格莱诺特基布兹书记的信。当前所说的那个年轻人是不是仍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