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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医师以交织着惊异与同情的口吻说教似的说。

  

  “好的,好的,是这样的吧。老实说,她是哪里的孩子,为何会像那样被扔在山里头,小的完全不明白。救起她的时候,小的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她连话也不能说,小的也无从知道事情的经过……”

  

  这是当然的吧,有哪个弃婴能够说明自己被抛弃的理由?

  

  “她花了许多时间才复原过来。总算恢复精神、可以行走的时候,那个姑娘……阿铃她……”

  

  仁秀老人把一双大眼睛眯得像线一般细。“趁着小的一个不注意,跑进了山里。”

  

  “才刚能走的时候吗?”

  

  “是小的去田里做活的时候。小的找了又找,总算在大老远的地方发现倒下的她。幸好人还活着,却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这……抛下幼儿不顾的仁秀老人虽然有责任,不过不用负责的局外人有资格责备这个奇特的老人吗?

  

  “但是这次她却怎么样也好不起来了,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所以长年以来,阿铃只是卧病在床,连话也不会说,只是发呆。结果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姑娘。”

  

  仁秀露出悔恨的表情。看到他那个样子,久远寺老人表现出既像困窘又像哀怜的表情来。

  

  “你……一定对这件事感到自责吧。觉得是因为你一时疏忽,才害得阿铃小姐一病不起,对吧?可是那样的话,就应该早点带她去看医生……啊,当时正值战争吗?”

  

  仁秀点头。

  

  “您说的没错。不过就像小的刚才说的,数十年如一日,就在想着她明天一定会好起来,明天一定会好起来当中,时间就这么过去了。阿铃恢复精神,开始能外出行走,是在……对,去年还是前年吧,才不久前的事。若非如此,小的早已拜托寺里的和尚大人。尽快把她送去给别人收养了,真是罪过啊。”

  

  “哎……可是也因为你长年来的悉心照顾,阿铃才能够恢复健康啊。那姑娘还很年轻,往后还长得很。换个看法,你等于是救了一个陌生女孩两次呢。而且在这种环境下努力将她养大了,这是善行啊。”

  

  仁秀说:“没有的事,太不敢当了”,随之低下头来。

  

  简直像是在俯首赔罪。

  

  “请把头抬起来。年长者在我面前这样低头,我反而觉得尴尬。话说回来,仁秀老先生,那个……”

  

  久远寺老人本来不是来问阿铃的事的,他的目的是来打听菅野的事。

  

  “另一个孩子,喏,哲童他现在还住在这里吗?”

  

  但是老医师却似乎迟迟无法切人正题。

  

  “把阿铃带回来时,哲童就托给了和尚大人。在那之前,哲童就会去帮忙作务种田,而且也不能够让他在这栋小屋和阿铃同住一起。哲童就像那样,连篇经文都记不住,不过也有洞宗令聪[注>大师的例子,我想他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禅师的。”

  

  “原来如此。那个洞宗是什么东西?”

  

  “呃?”

  

  “不,没关系。问了这么多私人的问题……那个,该怎么说,唔,刚才也让你说了许多心酸的回忆哪。顺道一问,你知道那个叫菅野的和尚吗?”

  

  注:洞宗令聪(一八五四~一九一六),明治时期的临济宗高僧。洞宗因为生性愚钝,好几次想要还俗,却被其师再三挽留。后来他致力修行,最后在正眼寺修业得道。

  

  “您是说……博行师父吗?”

  

  “是啊。那个博行去年夏天究竟怎么了?他做了什么事……?仁秀老先生,你知道吗?”

  

  仁秀的表情霎时一沉。

  

  “博行师父他……不,对博行师父……小的真不知该如何谢罪才好,小的无论被慈行师父如何责打都是罪有应得。”

  

  “那跟阿铃小姐有关系吗?我问了,却没人肯告诉我。和尚们也像贝壳似的三缄其口,半个字也不肯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