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尤卡坦之雪(第7/9页)

终于,接近中午时分,他们到达了建筑群的最外围的一个窝棚前。外表上,它与其他窝棚并无不同,但却有一种被隔离开的感觉,如果不是实际位置的隔离,就是精神上的隔离。“我们到了。”马姬·费什喘息着,好像要进入的是一座教堂。

屋里的男人的确很老——他那布满皱纹、像木乃伊一样的脸无疑是本见过的最古老的东西——当他讲话的时候,清晰地传出濒死的喉声。他全然不理会他们的问题,半西班牙语半印第安语地讲述着他所知的辉煌,讲述着很多年前,科尔特斯的强大军队在这片土地上纵横驰骋,装甲部队的刀光剑影和震天炮火。而在他身侧,蹲坐着老奥克的云孙[18],也已然是一个老人了。是的,本想,对于一个对过去辉煌抱有梦想的人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地方。整个部落的印第安人每天就是听着这个老圣人讲述光荣战争的传说,对韦德·钱瑟来说,真是一个绝佳的起点。

他们在那儿逗留了二十多分钟,看到了老奥克的样子,也听到了他的声音。最终,就在这次拜访即将结束的时候,亚拉斯出现在门口。“你得来一趟,费什小姐,”他阴郁地说道,“韦德·钱瑟病得很重。”

“我马上就去。”

他们匆匆离去,丢下本一个人陷入了沉思。他慢慢往回溜达,在古旧而杂草丛生的大金字塔前驻足停留,攀登而上。石阶一直通向最顶端。本登到塔顶,稍作休息,一览在脚下伸展的大海和雨林的广阔全景。攀爬令他有些气喘吁吁,岁月不饶人,他已不再年轻,但站在如此贴近云端的塔顶,他暂时忘记了这些。站在这里,一切显得如此渺小,人可以感到无尽的力量。在这里,一个像韦德·钱瑟这样聪明的懦夫可以想象自己是万物的主宰,可以像很久以前玛雅人那样,为了自己的目的而献祭人牲。

本有些不舍地下了塔,去寻找伊瑞尔教授。法国人的住所在大石房子的侧翼里,很容易找到,但却不见他的人影。本花了几分钟时间,将干净整洁、却空荡荡的房间打量一番,注意到床头柜上的一摞阅读材料的名字。大部分是以法文印刷的小册子,皆与各个科学领域有关。本在新奥尔良生活时,曾学过一些法语的皮毛,一些书名很容易读懂:《碱的加工过程、产物与贸易历史》,C.T.金泽特,伦敦,1877;《镭射线的化学效用》,玛丽·居里与皮埃尔·居里合著,巴黎,1899;《冶金术:银与金》,J.帕尔西,伦敦,1880。

正当本拿起其中一本小册子,尽力想翻译他仅懂的几个词时,伊瑞尔教授回来了。法国人面色苍白,颤抖不止。“韦德·钱瑟死了,”嗓音都变了,“上帝救了我们所有人……”

整个下午,大房子里都被阴云笼罩,随着夜幕的降临,阴云逐渐散去,被一种紧迫感取代。钱瑟暴毙的消息早已在印第安人中传开了。他们躁动不安的声音传入大房间,也就是在那里,本·斯诺此生唯一一次与韦德·钱瑟见面。马姬·费什也在,还有伊瑞尔教授,亚拉斯和本。墨西哥人端着来复枪,像在他自己幻想的可怕动物园中的笼中困兽一般,不停踱步。

“他们会把我们杀光的,”他说,“他们都是疯子。”

“那我们就离开这里。”本建议道。

“还要穿过雨林?”

伊瑞尔教授清了清嗓子,“钱瑟在悬崖下停着一艘小船。这样,我们可以绕过雨林,回到文明城市。”

亚拉斯却丢下来复枪,“我不走。机不可失,我不会让它从指缝间溜掉的。”

“但你刚才也说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如果我们控制住他们,就不会,”墨西哥人说,“如果我们像钱瑟那样控制住他们。”

“通过老奥克?”女人建议道。

亚拉斯摇了摇头,“那只是其中一部分。对钱瑟这样的人来说,老奥克只能帮助他营造合适的氛围。”

本决定是时候揭穿真相了,“总之,老奥克是个冒牌货。”

“冒牌货?”

“当然!没有人能活到三百九十岁,即使在这儿也不可能。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印第安老人看起来都差不多吗,尤其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只不过是个家族骗局罢了——当一个老奥克去世后,他们偷偷地将他埋葬,由他的儿子接替他。现在这个儿子的年纪已经足够大了,可以接他的班了。直到一个老奥克无子而终,这场骗局才结束。但同时,这也是一个伟大的传奇——即使一些印第安人会心存怀疑。我曾经读到过,在欧洲有一个男人,名叫老巴尔,也玩过同样的把戏。传说他生于1483年,死于1635年,但其实是祖孙三代轮番饰演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