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规反抗分子(第9/23页)

“喂喂,阿诚先生?”

由于电车的声音嘈杂,我听不清楚对方的声音,便对着手机大叫,“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赶快来,我们工会的成员又遭到袭击了。”

萌枝的声音听来像在惨叫。

“地点是?”

“西巢鸭医院,警察到刚才为止都还在做笔录。你们家的店没关系吗?能够马上过来吗?”

“知道了。”切掉通话的同时,我跑了起来。要到巢鸭和大冢去的话,还是先回西一番街的家里开车出来比较好吧。我一面感受着靠在双肩上的包包里,智志那些生活必需品沉甸甸的重量,一面在满是人潮的站台上奔跑,两阶当一阶地从楼梯上往下跑去。

四周的上班族,谁也没有正眼看我。我们对于别人,已经变得无感觉而冷淡了,或许这是M型社会的特征之一。我花了两分半钟从池袋站的站台回到家,创下我有生以来二十几年间的新纪录。

抵达西巢鸭时,性急的冬阳已经二话不说地打斜了。

车站附近的商店街,买晚餐的主妇间混杂着很多年轻小鬼,在那里晃荡着。认识像智志那样的穷忙族后,我看待街道的目光也变了。就连西巢鸭这样普通的住宅区,不也有消磨时间等待着通宵方案开始的年轻人吗?这种事让我在意到不行。

由于医院的停车场已经停满,我把大产的卡车停在附近的投币式停车场里。我们四周的商业行为,似乎全都渐渐完成无人的投币化了。

我向萌枝告诉我的病房走去,走廊上飘散着医院里较早吃晚餐的香味。六〇三号室。我读着贴在走廊上的病房门牌后,走进了遇袭者住院的病房。四张病床上有三个患者。就在我看着病房全貌时,萌枝的声音从眼前拉帘围住的病床传来。

“请等一下,永田先生。医生不是也说,今晚住院观察一下比较好吗?”

我轻轻拉开从天花板的横杠往下垂悬的米黄色拉帘。

“那个,虽然你们正在忙,但不好意思,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是来了解状况的。”

床上一个身材颇瘦的男子起了身,正在脱医院的病袍,一头长发绑在脑后。黑色女仆装的萌枝回过头来道:“阿诚先生,拜托你说服永田先生。他的肋骨裂开,头部也遭重击,却坚持要出院不听劝。”

瘦削的小伙子看也不看我这边,大概二十五岁上下吧,带有一种和智志一样扼杀自己存在般的氛围。男子生气般地说:“真不该和什么工会扯上关系的!”说着,他披上沾有血迹的运动衫。

“你的肋骨裂开,现在是要去哪里?”

男子在病床上瞪了过来。

“去网吧。我得先确保今晚睡觉的地方才行。”

“才一个晚上而已,为什么不能睡在这家医院?”

他低下头,难为情般地说:“我没钱。我既没加入医保,连这次的治疗费付不付得出来都不知道。不工作的话,我会变成游民。反正肋骨裂掉它自己会好嘛。请不要再管我了,我也决定从今天起退出东京打工族工会。”

男子在运动衫外穿上廉价的羽绒外套,盖住了沾在胸前的血迹。他额头旁贴着的OK绷上渗出了淡淡的血。一点过错也没有的遇袭者,要偷偷摸摸地从医院夹着尾巴逃走,而且还是因为他没加入医保。这个所谓富裕的国家,还真是美好。

无可奈何下,我说:“我知道了。我不阻止你出院,但能不能把事情讲给我听?晚餐可以请你吃你想吃的。反正到通宵方案开始的晚上十点,还有时间吧。”男子露出为难的表情。

“真的可以请我吃想吃的任何东西吗?”

我看着萌枝的脸。很不巧,我钱包里也只有一点钱而已。我怕他如果说想吃银座的高级寿司店该怎么办。

女仆装的工会代表说:“知道了,钱就由我们工会来出吧。”

穿着满身是血的运动衫的非正式雇用穷忙族,首次露出开心的表情。“那就吃烤肉吧。”

照着他的指定,我们决定到连锁烤肉店去。但由于那样的穿着没办法进店里,我把大产卡车开往永田所使用的池袋站东口的投币式寄物柜。他就和白天那个女生一样,理所当然似的在路上换衣服。街道变成了更衣室了,难民生活真严酷。一进入位于绿色大道上的连锁烤肉店,他十分欣喜地点了菜。

“上等牛五花、盐烧横膈膜以及盐烧牛舌,各三人份。还有生啤……”大概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吧,骨头裂掉当天就喝酒还是不太好。他改点别的东西。“乌龙茶。”

我说:“三杯乌龙茶。”我看了看菜单,这家店的横膈膜与牛五花都是五百日元以下。不愧是在通货紧缩社会中成长的烤肉店,价格低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