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冶婆 (第7/14页)
可是,八重是个朴素的女人,对物质并无太多要求。但若是助四郎让她吃上美味佳肴或是穿上绫罗绸缎,她也会表现得欢喜。即便不贪图享乐,但如果能在不过分勉强的前提下过上好日子,也很少有人选择拒绝吧。可八重不喜欢无谓的奢华生活。确实,过于奢华的生活在这个村子里显得格格不入,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八重并不是一个需要自己过得比别人好,需要以此为炫耀的资本,为此而沾沾自喜的人。
助四郎很了解八重的心思,因此也避免没有必要的浪费。他开始为村子花钱。这样村子里的人就高兴。村子里的人一高兴,八重也开心。助四郎所做的并不只是赚钱,花钱。在家中,助四郎同样为八重竭力付出。他小心翼翼,处处留心,尽力做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助四郎并不只做让八重开心的事情,还彻底排除了可能让八重困扰、厌烦、悲伤的一切。只要八重说不喜欢,不管是什么他都愿意改。酒喝得少了。原本他就不赌博。当八重说烟味呛人之后,烟也戒了。八重对他说,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可一切他都能够忍受,觉得无所谓。他只是在做自己能做到的事,并没有任何勉强。
既然有些事是需要去做,而自己又能做到,那么就做,就应该做。
我的丈夫是个了不起的人,八重这样对他说。八重的眼眶含着泪,感谢他。他打从心眼里高兴。所以,他们很幸福。
助四郎替八重考虑,八重也为助四郎着想,为他做很多事。八重越开心,就越为他付出,几倍、几十倍地报答了助四郎为她付出的一切。
八重勤劳,善良,活泼,唯一让助四郎为难的,是八重问他“我们这么幸福真的好吗”的时候。只有这一担忧,他无能为力。
助四郎的家庭很美满。助四郎深深地感受到,这就是所谓的美满。仅仅五年时间,锻冶屋便从一座小屋变成了一栋宅邸,雇了下人,也收了弟子。刀的口碑很好,在路上相遇时,村里人也开始对助四郎低头行礼。他们还有了孩子。他们没有任何烦恼,没有痛苦,没有担忧,没有困惑,没有悲伤,也没有麻烦和灾祸。没有人埋怨、仇恨或疏远他们。更不可能有为生计所困的烦恼。即便助四郎不再锻刀,家中的储蓄也够他们生活好几十年。他们的孩子也在茁壮成长。他们是如此幸福。
“明明如此幸福,八重却再也不笑了”。助四郎说。
林藏的表情有些哀伤。
“两年了,八重都没有笑过。也不和我说话。而且她还瞪着我。”
“应该……是有什么原因吧?”林藏以认真的语气问道。
第三天了,助四郎已经十分信任眼前这位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啊。”
“您是说,她是突然变成那样的?”
“突然……”或许是突然吧。在他看来,那只能说是不知不觉间的事。
“吵过架吗?有过争执吗?”
“从未有过。”助四郎回答道。
林藏抱起胳膊,认真地聆听着。或许因此助四郎才觉得他值得信任。“嗯。从刚才的话来判断,您是断然不会有背叛她的举动了。”
“我怎么会背叛她……”
我明白。林藏说道。“或许就像八重夫人说的一样,助四郎师傅,您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
是这样吗?
“如果一切真像您说的那样,那您简直就是天底下所有丈夫的典范。如果所有丈夫都像助四郎师傅一样,天下就太平啦。不是吗?天底下的浑蛋和蠢货太多了,很少有像您这样完美的人。”
是吗?助四郎问。林藏称是。
“我难道不是很普通吗?”
“那您就错啦。当然,好丈夫多的是。可是,有人过于耿直,从不通融;有人沉迷于金钱,是金钱的奴隶;若是沉迷于女色,那便是女色的奴隶。所有人都拼命想着自己,才不会考虑自己的妻子呢。即便这样的人,只要不赌博,家中生活也无忧,勉强过得去的话,一般来说便也算得上是好丈夫了。在赌场赌上老婆的,为了娼妇把女儿卖了的,整天在家好吃懒做吃闲饭的,这样的浑蛋更是比比皆是。更有人大言不惭,说男人让老婆哭太正常了,那才叫男人呢。”
“我完全不明白……”无法理解。“让女人哭,那当初为何要娶呢?”
大多是一时冲动吧。林藏道。“唉,这种事情不分男女。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有浑蛋和蠢货。并不是说好男人一定能找到好老婆,也不一定完全是男人不好,恶婆娘这世上也不少。所以,天下的夫妻们才争吵个没完呢。”
争吵……
“还有举刀相向的呢。不是有句话叫爱之深恨之切吗?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再怎么喜欢,怎么迷恋,也不代表对方就一定明白这份好意。得不到理解就会动怒,会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