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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木搂住赖子在游廊里跑着。只跑过三米多的距离,小野木半边身子就被雨淋透了。

一个披着雨衣的旅馆男侍,从黑暗中靠近过来,喊着女佣人的名字。

“这是新楼那边的客人呀!”女佣人把旅行皮箱交给旅馆的那个男侍,喊道,“快把客人的皮鞋包好!”

赖子把旅馆借的男用雨衣披到头上。小野木搂着她的肩又跑起来,由于风雨交加,赖子的身体好像就要倒往地上。

两人都感到身体发飘。瞬息而过的强风一吹,他们险些就要被吹散到漆黑的夜幕里去,脚尖根本用不上力气。

走在前面的那个旅馆男侍,不断地从黑暗中朝他们喊着:“走路的时候,身体向前倾!用往前倒的姿势迈开步子!”

因为风的关系,那声音忽而变细,忽而又大起来。雨点打在身上很疼。水顺着鼻子和嘴流到下巴,风吹得人透不过气来。

“赖子。”小野木搂着赖子淋得透湿的身子走着。

“不要紧……请放心。”赖子只有声音从遮头的雨帽下传出来,看不到她那白皙的面孔。小野木的浴衣已经湿透到贴在身上了。

后边还有避难的客人走过来。大家都很害怕树木倒下去的声音以及河水的轰响,没有一个人吭声。地面上的水沿着斜坡流成了河。

倒伏的草木在黑暗中摆动着,让人不辨方位。风,和着雨声吼叫着。

“赖子!”小野木放开嗓门叫了一声,心想任谁听到也无所谓了。

“请放心!”赖子又讲了同样的话。

小野木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他是想说,赖子,您不要走开!请您不要离开我,我们决不分离!这才是小野木心里要说的话。他很想在风雨交加之中,不顾一切地把这些话喊出来。

赖子好像把小野木那句话理解为要讲暴风雨了。小野木不再吭声,没有讲出下面的话。

然而,他马上又想到,赖子说“请放心”,也许就是在回答自己的这种心情吧!以赖子的敏感,她不会不理解的。“请放心”这三个字,大概就是赖子作出的回答。

小野木想把赖子抱得更紧。

从对面传来有人喊叫的声音:“喂……”

“喂!”走在前头的旅馆男侍应了一声。

“几个人哪……”对方在问人数。

“七位呀……”这边的领班回答着。

越过铁道口,路开始上坡。从坡上走下来几个黑影,手里拿着电筒,脚下淌着水。这几个男人里,有的穿着消防团的号衣,也有的赤露上身。

“是七位吗?”领头的男子一边向领班核实着人数,一边还在用指头数着。

“暂时在工会的二层吧!筱屋旅馆遭了灾,所以那边的客人都逃了过来,房间分配不开了!”那个男子怕风吹得听不清,大声地说着。

“筱屋遭了灾啦?”领班发出了吃惊的声音。

“发生山崩啦!”

只有旅馆那幢开始倾斜的楼房黑影,在夜幕中尚能看到,手电筒的微光在房檐下忽隐忽现。旅馆后面也有一条河,不断传来河水奔腾咆哮的声音。小野木知道那条河的上游是个峡谷,就在那个方向的远方,发出地动一般的轰响。

房屋、楼顶、檐下,都不断响着金属碰撞的声音。

“现在带领各位到工会办事处去,走路的时候请多留神!”消防团的男子带着几分傲慢的腔调说。客人们都保持着沉默。

一路上不断响起东西落下来摔碎的声音。

“小心瓦片飞过来,请尽量靠房檐里面走!”消防团的男子在狂风里又吼了一句。

赖子仍由小野木搂着走在路上,她叫了一声:“小野木先生!”

似乎听她说了句“我真高兴”,却被风遮去没有听清。小野木反问了一声“啊?”但这次赖子也仿佛没有听到。

旅馆工会办事处的二楼,有二十叠大小。然而,这里一点也不宽敞,其狭小的程度使人觉得,简直要彼此背靠背地挤在一起。收容到这里来的,有小野木他们所住旅馆的七名客人,以及从其他旅馆来避难的十一名房客。

和其他旅馆进行交涉,也都以住着团体客人或满员为理由,遭到拒绝。因为旅馆本来就不多。再加上所有旅馆都受到洪水的威胁,全都拒绝接受新的避难客人。

小野木和赖子掺杂在其他房客中间,在这二层楼上度过了昏暗的一夜。据说点燃光秃秃的蜡烛很危险,因而吊起了马灯,人们都用手电筒照着脚底下走路。简直和战争时期的夜晚一样。

小野木让赖子把头枕在自己的膝上睡觉。就是这样也无法充分伸开手脚,否则就会碰到邻人身上,因此不得不蜷缩着身子躺在那里。

小野木用手指轻轻地抚摩着赖子濡湿的头发。她的头发和面颊都像沾着水一样冰凉。在马灯微弱的亮光下,赖子的脸很暗,表情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