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涟漪(第16/17页)
但生驹不一样,他口风很紧。我环顾四周,再度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把脸转向他。
生驹很机灵,立刻问我:“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吗?”
“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因为太刺激了,我们杂志社有人对这种话题很感兴趣。”
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包括今天傍晚佳菜子的事。这期间生驹至少将十支烟化成了灰。
他听完后把手上的那根烟摁熄在烟灰缸里,第一次没有点燃下一根,把大手放在桌子上。
“很严重。”他大大地呼了一口气说道。
“我就说嘛。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孩子对什么事都很认真,所以才伤脑筋。即使是玩也很认真。”
“我可不觉得他是闹着玩的。他太投入了。”
“不,我不这么认为。正因为投入,所以才好玩;正因为喜欢,才那么投入。”
我挑挑眉毛说:“你认为这一切都是骗局?”
“我的确这么认为。”生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想,那个叫织田直也的说的是真的,他的话合情合理。问题是要怎么让稻村慎司明白这一点。”
“音乐会的票怎么解释?”
生驹耸起厚实的肩膀:“在你被叫醒赶来这里之前,只有稻村慎司和佳菜子两个人,那个时候他看到佳菜子手上的票。而且,这个女孩子很可能偷偷练习过对你说的话。这个女孩子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尤其是最近这半个月,更是铆足了劲,就差在脖子上挂一块‘我想要和高坂昭吾上床’的牌子了。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
“我是觉得她有点不对劲。”我点点头。
“我女儿和她的年龄差不多,所以我很清楚。这是一种病,每个人都可能患上。”生驹坐直身体,手抱在后脑勺上。椅子发出吱吱的声音。“该怎么说……她不是爱上你这个人,那只是一种幻觉。可能她的好朋友和年龄相差很多的男人结婚,她受到影响,一个人做起梦来。过一阵子她就清醒了。”
他扑哧笑了出来。“如果她喜欢的是井出或森尾,”他说了两个年轻记者的名字,“我就不会袖手旁观了,我一定会找她,好好给她洗脑。吃亏的永远是女人,男人都是狡猾的家伙,万一发生了什么,后悔的绝对是她。但你不会那么坏,不会乘人之危。你太老实了,即使以前吃过女人的亏,也不至于报复,你没有——”
“那个胆。”我抢先说了。生驹豪爽地笑了。
“是吗?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但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男人,这点错不了。我老婆也这么觉得。无论男女,受到伤害之后,有些人会变温柔,有些人则会变残酷。我老婆说你属于前者。”
“她真是个好人。”
“如果有人要她这种二手货,我随时可以出让。”他又言不由衷了。
在《亚罗》,生驹是唯一知道我和相马小枝子之间的事的人。
一进这家杂志社,我就经常和他一起采访。有一天晚上,不知道喝到几点,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时,他突然问我。
“我听到传闻了,但我这个人不相信传闻。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被调职,都和我无关。但那些杂音太吵了。那些传闻到底是真的,还是有人信口雌黄乱说的,你只要回答我这个问题就行了。”
我一五一十和盘托出。他默不作声地听我说完,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提这件事了”。今天,是他第一次提到这件事。
“我给你一句忠告,别把他的每句话都不当真。我说的不是佳菜子,而是那个说自己有特异功能的少年。”生驹站起来,恢复严肃的表情继续说道:“小事情是可以动手脚的,必须看整体。热衷这种事的小孩往往计划周密得令人吃惊,把大人耍得团团转。如果把注意力放在小事上,可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慎司是骗子?”我抬头看着天花板。发旧的日光灯管上有许多黑点,看起来像黑色虫子的尸骸。“他是问题少年吗?”
“你不希望这样,对不对?”
我不禁苦笑:“没错。”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如果不在适当的时候蹂刹车,事情就会变得更糟。这是我的经验之谈,因为我以前也有类似的经验。”我惊讶地看着他,生驹收起浑圆的下巴,用力点点头。“这是件很丢人的事。我觉得我这辈子也难以洗刷这个污点。”
那是在昭和四十九年,那场特异功能正热时——生驹娓娓道来。
“当时,我工作的那家杂志社和《周刊朝日》对立,站在支持那些弄弯汤匙的小孩一边,为他们拍手叫好。事实上,他们的演技真的堪称一流。你知道吗?那是演技。我们都被迷惑了。但朝日的采访很彻底,不断揭露真相。原本我们就没有认真对待,当社会上的风向逐渐改变时,情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有一天总编突然说:‘该管管那些和我们接触的孩子了,让他们说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