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场(第16/21页)

生驹皱着眉头说:“最让人担心的就是你了。”

“我没什么关系,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那当然。你在大学时是田径运动员,跑起来一定像飞毛腿。”

“我可是长跑运动员。”

“那正好。如果有人攻击你,你就一直跑到箱根,顺便刷新一下纪录。”

我们能够把这成当成笑话来说,是因为实在没有丝毫紧迫感。虽然我很在意一星期的期限,但无论对方如何出言恐吓,我还是不知道所为何来,至今仍然觉得没什么好惊慌的。

“笨蛋,好心被当成恶意才是最可怕的。”主编气急败坏地说,只有他最当回事。不过,他也不忘提醒我“等事情结束后,可以写一篇独家报道”,可见他早有打算。

我和七惠常常见面。准确地说,是我每天晚上都去找她。只有实在抽不出时间时,才打电话联络。我和她几乎算是同居了。

“有什么好害羞的,陪在她旁边才是最能安心的。”生驹一脸严肃地说。第四天晚上,他竟然说“也介绍我认识一下”,就跟着我去了第二日出庄。

生驹的冷笑话让七惠笑弯了腰。由于她无法发出声音,我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担心她笑过头了,反而对身体不好。

当七惠笑得站在厨房边擦泪时,生驹很认真地夸她是个好女孩。

“你中头奖了,真希望自己可以年轻十岁。”

七惠也说生驹“人很好”,还问我:“你们两个人经常这样一唱一和地开玩笑吗?”

七惠和我在一起时,从没露出害怕的样子,但有时候会突然看一下电话,或是看着窗外。

“是他吗?”我问她时,她点点头。

“他会和你联络吗?”

不知道,她摇摇头。只有这种时候,她的脸上写满孤寂。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离期限越来越近了。还剩下一天,第六天下午.正好是约好将慎司引见给那位退休警官的日子。

8

村田熏身上散发出“铁汉”的味道。

他古铜色的皮肤,半白的粗发剪成平头。以他那个年纪的人来说,他的个子算是相当高,肩膀也很厚实。彼此寒暄时,他身上的深灰色羊毛西装散发出淡淡的樟脑味。

“我很久没来东京了。”他用略微沙哑的男低音泰然地说道,“东京永远是个让人搞不清方向的城市。”

“你迷路了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下午三点,会议室内,村田熏背对着窗,靠在椅子上,佳菜子端茶上来时,他轻声道了谢。

慎司说三十分钟后赶到。阳光灿烂,开着一条细缝的窗户外,是薪桥街道的喧嚣声。

宽敞的桌子上,只有我事先准备的一台小型录音机。村田先生什么都没带,他说不需要带任何东西。

我不是科学家,只要和他谈一下就行了。

退休刑警双手放在桌上,歪着嘴角,不带任何感情的黑眼珠注视着我。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不知会有多少犯人不由自主地招供——对不起,是我干的。他眼神锐利,只有优秀刑警或是泯灭良心的罪犯、疯子才能用毫不透露内心世界的眼神看人。

“那么,”他静静地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你相信他——不,有两个人,应该是他们,你相信他们吗?”

我看着桌子。

“老实说,我也搞不清楚。”当我回答时,我发现自己很紧张,好像是在面试。“虽然我很想相信他们。”

“这样不太好。”村田不改之前的语调,动也不动地说:“这样最糟糕。”

“为什么?”生驹问。

“当你对自己内心的情感,不知该如何判断时,就会出现空隙。你可以持保留意见,但绝对不能迟疑。”

“会有空隙——”

“对。骗子会利用这种空隙乘虚而入,加以操控,就像演傀儡戏一样。所以,如果你被他们骗了,那是因为你让他们看到了这种空隙。你想要相信他们,这是你善意的想法——但换个角度来看,也是一种自以为是的想法。”

“不是这样的……”我正想反驳,村田轻轻举起手来阻止了我,他继续往下说:“‘我很想相信他们’,这是一种逃避的想法,你不可以逃避。你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在为自己准备后路,真的上了当,就可以保全面子,找台阶下,辩解说我本来就觉得他们有问题。这样就不会栽跟头。但这样不行。要么相信,要么不信,或是完全中立地搜集资料,抛弃成见和私人感情。你必须作出选择。”

没想到被他一语破的:“在和他们相处时,能够做到这样吗?”

“做不到。”他干脆地自问自答道,然后露出微笑。“应该做不到,才会发生这种事。”

生驹忍俊不禁,点头如捣蒜。

“那个叫稻村慎司的少年真有特异功能的话,他一定察觉得到你内心这种明哲保身的情感。他之所以常常要求你相信他,就是因为他希望你可以抛开这种情感,认同他,然而你却无法理解他。如果他是奸诈的骗子,也会察觉到你内心的这种情感,利用这种情感牵着你的鼻子走。无论他有没有特异功能,对你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