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7/10页)

我带着警视的名片去品川的村上宅访问时,他已是隐居于豪华巨宅内的老人了。他虽然老态龙钟,表现出八十二岁老人的姿态,眼光却依然锐利,隐隐可见年轻时的精明。结果,我大失所望。不但看不出他涉案的嫌疑,反而被对方教训了一顿,说我轻视了战前的调查。我才知道当年他也已经被彻底调查过了,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当时的舆论界,对于战前特务机关之说言之凿凿,这么说来,也许我接到的信是真的。另外,若凶手是平吉手记中的人物之一,那么,杀害平吉、一枝、阿索德的凶手,也可能各不相同,或者是数人一同作案。

虽然一般人都极力主张应先找出阿索德,不过,我对于阿索德的存在却始终存疑。在我所知的例子里,有些被亲族集体谋杀的受害者,他们遭受分尸的原因,可能是杀人者对死者的积怨太深,或为了运尸方便,我想梅泽家的惨案也不例外。而且由于这件命案共有六名死者,处理起来更加费神。

我虽然不相信阿索德的传说,不过,如果说那六名少女身上残缺的部位,真的都被集中在一起了,我也不认为会如谣传那般地被制成标本,我以为应该会被放在和平吉有渊源的地方,或埋在平吉的墓地附近。因为,凶手也许是和平吉有关的人,或信奉平吉思想的人,于是为了平吉而犯案。所以我也曾去平吉的墓地探查,却发现其四周紧邻着别人的墓地,而且附近的小路都是水泥地,似乎不太可能埋在那里。不过,也可能是埋在墓地附近的空地,只是我独自一人很难深入调查,再说真凶也不太可能是平吉思想之信奉者,因为平吉不善于交际,和他交往的人,只限于在“梅迪西”或“柿木”所认识的少数几个人。他比较常去“梅迪西”,至于“柿木”,大约一个月才去一次,所以不算熟客。虽然他也曾光顾过碑文谷或自由丘一带的酒店,可是因为他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喝闷酒,所以老板娘或其他熟客也很少搭理他。而且,根据侦查一组的调查,平吉在“梅迪西”和“柿木”认识的人,还不到十个。说也奇怪,“柿木”的老板娘里子,居然和个性木讷的平吉十分投契,还为他介绍了几个志趣相投的客人。那些人多半是柿木的老主顾,其中一个就是平合手记中曾提到过,经营人偶模特儿工厂的绪方严三。

当时,绪方在距酒店不远的目黑区柿木板开工厂,雇有十多个工人,在当地有点名气。昭和十一年时,他四十六岁,而里子则是三十多岁的寡妇,也许绪方看上风韵犹存的里子,所以几乎每天晚上八点就到“柿木”报到。

平合很欣赏绪方,认识他之后的四、五天,也是每天都去酒店。他们一起畅谈模特儿的事,平吉也到工厂参观过。不过,绪方的态度不如平吉热络,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可能对平吉那种荒诞不经的论调产生兴趣。

绪方也许是在里子面前故作姿态,他处处表现出自己是白手起家的大老板,对于心思细密的艺术家不屑一顾,因此他绝不至于为了平吉而闯下大祸,而平吉也不可能对那种充满市侩气的人吐露心声。况且,平吉遇害时,他正在工厂赶工,所以他既无动机,又有不在场证明。一枝被害时,他虽交代不出正确的行踪,然而,阿索德事件发生时,他却连日都在工厂或“柿木”出现,故无太大嫌疑。

说到可疑的人物,绪方的职员安川的嫌疑,反而比绪方更大。平吉到工厂参观时,绪方曾介绍他们认识,后来,绪方带安川去柿木喝酒,又遇到平吉。除此之外,他们是否又有来往,则不得而知。也许安川会对阿索德产生兴趣吧!

平吉被杀的时间里,由于当时安川和绪方在一起,所以他和绪方一样没有动机,也没有嫌疑。至于一枝及阿索德事件,他也有不在场证明。不过,仍然有一部分人也认为有深入调查安川民雄的必要。当年他二十八岁,后来应召入伍,战时曾受过伤,现在应该住在京都一带。虽然他也是少数仍存活的关系人之一,我却没有去找他。不过我已查出他的地址,有生之年一定要见他一面。

另外一个名叫石桥敏信的画家,也住在柿木坂,当年三十岁,刚好和我同年。他家世代经营茶行,是个业余画家,巴黎是他最向往的地方,所以他会专程去柿木,一来听平吉谈他在巴黎生活时的种种,二来藉机亲近里子,因此成为柿木的常客。

他现在也还在柿木坂经营茶行,我去访问时,他谈及战争之事,庆幸自己得以死里逃生,并且说现在已经不画画了,但是有个女儿就读于美术大学。因为他刚从向往已久的巴黎回来,所以兴匆匆地说着巴黎的种种,并且告诉我:平吉当年提起过的餐厅,现在还在营业,让他十分感动。光是这个话题,他就聊了将近一个小时。他说曾在柿木和平吉交谈过几次,也曾去过平吉的画室。但是因为平吉的态度相当冷漠,好像并不欢迎他前往,所以自此保持距离。平吉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过,偶尔也会像中邪似地喋喋不休。据石桥说,那个时代的艺术家大都是喜怒无常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