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虫(第6/14页)
“好了!你给我听着!——在你认为安全的范围内,如果你试着尽量往外爬,并且不扔掉那甲虫的话,等你一下来,我就送你一块银币。”
“好吧,主人——我试试,”那黑人立刻回答——“我就要到顶端了。”
“到顶端了!”这时勒格朗厉声喊道,“你说你到树杈顶端了?”
“马上到了,主人——哦—啊—哎哟!上帝!这上头是什么呀?”
“哎!”勒格朗叫着,情绪高涨,“是什么?”
“唉,不过是一个骷髅头——有人把自己的头吊在了树上,而乌鸦把脑袋上的肉都吃光了。”
“什么,骷髅头!——太好了,——它是怎么被系在树杈上的?——是用什么固定住的?”
“知道了,主人,我得看看。我敢说,这可真古怪——骷髅头上有一个很大的钉子,这钉子把它固定在了树上。”
“好了,丘必特,就照我说的做——听见了吗?”
“听见了,主人。”
“那么,留心一下,找到头颅左边的那只眼睛。”
“啊!哦!好的!可根本就没有剩下什么眼睛呀。”
“蠢蛋!你能把你的右手和左手区分开来吗?”
“哦,我知道了——完全明白了——我是用左手来劈木头的。”
“对了!你是左撇子;你的左眼和左手在一个方向。现在,我想你能找到骷髅头上的左眼了吧,或者说,就是左眼曾经在的位置,找到了吗?”
过了好长一会儿那黑人问道:
“骷髅的左手和左眼也是在一个方向吗?——可是那骷髅头根本没有手——不过没关系!我找到左眼了——就是它!我该怎么做?”
“把那只甲虫穿过它垂下去,尽量把绳子放完——不过小心点,别让绳子脱了手。”
“我已经照做了,主人;把虫子放进去可容易了——瞧它在下面!”
说话时,我们根本看不到丘必特,却在绳子的顶端看到了那只让他如此费力放下来的甲虫,它熠熠闪光,在夕阳的余晖中,就像一团打磨过的黄金,最后一线阳光还地照亮了我们站着的这片高出的地面。圣甲虫完全穿出了树杈间的所有枝叶,如果让它往下落,都会掉在我们脚边。勒格朗立刻拿起镰刀,在甲虫的正下方劈开了一块直径大约三四码的圆形空地。干完这事,他命令丘必特放掉绳子下树来。
朋友又细致地在甲虫掉下来的位置打了个桩,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卷尺,把一头系在最靠近木桩的树干上。他打开卷尺,直到它碰到木桩,接着他沿着树干到木桩的方向继续放卷尺,拉出了五十英尺的距离——丘必特则用镰刀劈开了荆棘。在那里,第二个桩子被打下了,朋友以它为中心点,大致画了一个直径大约四英尺的圆。最后,勒格朗拿起一把铁锹,并将另外两把分别交给了丘必特和我,请我们尽快地着手挖土。
实话说,任何时候我都不太爱干这活,而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我更是恨不得立刻就拒绝他的请求;因为夜晚要降临了,这一番折腾让我觉得很疲乏;可是我一时想不出逃避的办法,而且也害怕自己的拒绝会搅乱了我那可怜朋友的平静。当然,如果我能依赖丘必特的支持的话,我早就毫不犹豫地试图强迫这个疯子回家了;可是我太清楚这老黑人的脾性了,知道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帮我去和主人发生个人冲突的。我能肯定后者已经被无数的关于发现藏宝地的南方迷信所迷惑,而且发现圣甲虫一事更推波助澜了他的幻想,或者说,丘必特坚持说那是“一只足金甲虫”的固执劲儿也激发了他的胡思乱想。有疯狂倾向的思想很容易就能被这些暗示左右——尤其它又被一些令人中意的预想所促发着——于是我回忆起那可怜的家伙所说的关于这只甲虫是他“财富的指引者”。想到所有这些,我又是悲伤着急,又是恼火不解,不过,最后,我决定先爽快地去做这些非做不可的事——即怀着美好愿望去挖地,并尽快地以眼见为实来证明这是谬误的空想。
灯笼点亮了,我们都带着不太理智的热情开始工作,当光线照在我们身上和劳动工具上时,我禁不住想,对任何偶尔从这里经过的旁人来说,我们这伙人显得太怪诞了,手里干的活简直令人奇怪和疑惑。
我们奋力干了两个小时,几乎没说话,而且,主要是狗的吠叫让我们觉得很尴尬,那狗对这活儿饶有兴趣。终于,它闹得太过分了,我们都担心它会让附近游荡的人产生警觉——或者毋宁说这是勒格朗的担忧。对我来说,我巴不得有人来打扰,这或许可以帮我把这昏头昏脑的人弄回家。终于,那叫声被丘必特给有效地制止了,他不慌不忙、不屈不挠地从坑里爬出来,把那畜生的嘴巴用一条吊裤带绑了起来,然后低沉地笑着,又回来继续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