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5/15页)

“若英姐,我不明白,你当时刚刚挨过打,如何堂而皇之地进入主屋拿到凶器?而且,为什么没有选择那把长剑,反而取下了不便使用的匕首?现场的绳索和木桶又应该作何解释?如果若英姐真的是凶手,应该能回答这些问题吧?”

“但我并不想回答你。”

“那样的话,我只能认为若英姐在说谎。”

“人确实是我杀的,这是事实,是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至于那些细节,请你不要追究下去了。我刚刚告诉你的也不过是部分真相罢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凶手是谁而已。这一点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欺骗你。我相信你也无法想出其他的可能性了,亦想不出我欺骗你的理由。够了,就这样吧,我要回去了。”

其他可能性?

其他可能性!露申不得不重新思考葵提出的那个假说:假若一切都是芰衣姐做的,是不是所有事情都讲得通了呢?芰衣姐来到这里之后,先是坐在主屋里烤火,听到院子里无咎伯父和堂兄的对话,她得知无咎伯父打算在若英回来之后将她吊在树上打,又见他们特意在树枝上系好绳子,就抽出匕首,奔至树下割断绳子,返回主屋的时候,在门口与无咎伯父争执了起来。就在门口杀害了伯父,又在树下杀死堂兄,继而进入主屋杀害了伯母和堂弟。

露申不得不承认,假若凶手是观芰衣,一切就都讲得通了。而若英为了维护她最爱的芰衣,才扯下了这样的一通谎言。

可是,为什么偏要在这种时候……

下个瞬间,露申明白了一切。

她眼中若英的身影,无声地向前倾倒,最终伏在杂草丛中。

果然,来到这里的时候,若英姐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只是担心我会因她的死而过度悲伤,才讲了以上这些谎言。

——露申奔向若英,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若英手里握着一支折断的箭,箭身只有四寸长,箭簇却是完整的。她两手握住箭身,刺入了自己的心脏。其实从今天一早开始,若英就一直将这支断箭藏在身上,她可能从昨天午后见到江离尸体的那一刻起就下定了决心。

露申回想起若英今天的种种言行,悔恨自己过于迟钝,没能发现其中充满着对死亡的暗示。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任性了,希望你能成全我。

——最初是为了不让芰衣姐伤心,后来是为了江离,结果渐渐产生了惰性,始终不能下决断。

——事到如今我也不可能帮你做什么。

——现在虽然已经不是早上,我却很可能活不到傍晚了。

——等到只剩你孤身一人的时候,就会后悔了。

——我会留在云梦,死在云梦。

“若英姐!若英姐!”

不管露申怎样声嘶力竭地呼唤她的名字,若英都默不作答。

残阳照在若英的鲜血上。喷涌而出的血流一如远山,正在褪去光彩。

她最终还是开口了,用游丝般微弱的声音将最后的愿望告诉露申:

“‘朝闻道,夕死可矣’。请代我感谢於陵君……”

观若英是注视着彤云密布的天空死去的。

给读者的第二份挑战状

虽然在第三章收尾之际,推理出真相的全部要素就已呈现在读者眼前了,但故事终究还在继续,於陵葵与观露申的人生仍在文本之中绵延未绝。我总担心自己在写作的时候一心扑在对伏线的设置上,从而怠慢了情节。恐怕,推理小说不等于一个附赠解答的谜题,而意味着更多的东西,也能带给读者意外性之外的其他种种阅读体验。在第四章里,读者亦可以发现些许伏线,但比起这些,我更希望读者在意的是小休与观若英的死,以及她们短暂而不幸的人生。因而,我不想就她们的死向读者发起挑战。实际上,小休和观若英的确是自杀身亡的,这一点请不要怀疑。所以,我在此仍继续向读者提出那个问题——

(1)发生在天汉元年的三起命案的真凶是谁?换言之,杀害观姱、白止水、观江离的人究竟是谁?

此外,因为情节的进展,关于杀人动机的全部伏线也已经给出了,是故这里新增了一个问题,那就是——

(2)凶手作案的动机是什么?

在这里我要补充说明的是,凶手杀害三人的理由是一以贯之的,不存在“灭口”一类的目的,所以读者可以大胆地猜测其作案动机,对此我也已给出了充足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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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扁鹊外经》已失传,以上内容是笔者根据现代遗传学虚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