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镜中人(第22/36页)

“哦?你不是有人相陪吗?”

“那人是奸细。”裴玄静镇定地回答,“我刚刚设计甩掉他。”

吐突承璀不慌不忙地问:“奸细?什么奸细?”

“崔淼是权留守的人。”

“权德舆?”

“最早是藩镇的人,刺杀案他也有份,但见刺杀未成就反水投靠了权留守,告密以求自保。现在,他又奉了权留守的命,潜在我的身边探听机密。”

“是什么样的机密呢?娘子?”吐突承璀的语气太温柔,简直都不像一个阉人了。

“我不能告诉你。”

“呦,那让我怎么帮你,相信你?”

裴玄静只沉默了一瞬,便直视着吐突承璀,问:“‘李公子’可好?”

“……他很好。”吐突承璀毕竟没料到裴玄静如此直截了当,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就是操心的事情太多。”

“幸而有中贵人替他分忧。”

“哪里哪里,还有娘子的叔父嘛。”

“是。离开长安一晃都快两个月了,我也很惦念叔父大人。”

“好吧。”唇枪舌剑到此为止,吐突承璀终于应道,“那我就陪娘子走这一遭了。”

“请中贵人即刻启程。我不想再见到那个奸细了。”

吐突承璀大笑起来,“娘子还真是步步紧逼啊。也好,就让他滚回权德舆那里哭诉吧。咱们走!”

7

又一次来到春明门外。

和两个多月前相比,长安的天空好像整个地抬高了。碧玉般的蔚蓝色中透出隐隐秋意,几缕薄若无形的云丝慵懒地飘在极远方。这座城池和它所依附的天地,都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在这个季节展露出最干净、安宁和包容的面目来。

途经镇国寺时,裴玄静还是不由自主地朝寺后张望过去。

吐突承璀恰到时机地说:“娘子别看了,贾昌的院子已经拆了。”

“拆了?”

“就是上回娘子在那里见过‘李公子’以后拆的。”吐突承璀说,“什么都没有了。哦,那座塔还留着。娘子想去看看吗?”

“中贵人允许我去看吗?”

吐突承璀哈哈大笑,“倒是可以。不过本将劝娘子别去了,真没什么可看的,里面就老和尚和贾昌的两具骸骨,怪瘆人的。还不及辩才塔呢。”

“你们把无嗔禅师怎么了?”

吐突承璀瞬间犯了耳聋症,却注视着从城门内迎出来的一小支马队,看服饰正是他管辖的神策军。

果然,这批神策军疾奔到他们面前后便翻身落马,为首者向吐突承璀行礼道:“圣上有口谕——命吐突中尉即刻送裴大娘子回府。”说完,又在吐突承璀耳边低语了几句。

“知道了。”吐突承璀笑容可掬地向裴玄静示意,“大娘子请吧。”

快到兴化坊时,吐突承璀才低声对裴玄静说:“‘李公子’让我转告娘子,娘子若是想见他,可立即送信给我,他随时……等着你。”

把裴玄静送到裴府门口,吐突承璀便拨转马头扬长而去了。

裴玄静就这样回来了。

在会稽出发时,她给叔父裴度写了一封信解释来龙去脉。吐突承璀派专人快骑把信送回长安,因而裴度早些天就得到消息了。

当时信写完后,裴玄静特意拿给吐突承璀审阅,反正他肯定会看,倒不如做得光明正大。裴玄静在信中详述了自己从长安到河阴,遇上粮仓大火,再转至昌谷,李贺离世,因李弥患病又前往洛阳寻医的全部经过,直至蒙吐突承璀将军慷慨相助,愿意护送他们返回长安。

总之,所有合情合理的过程都写到了,不合情理的也尽量自圆其说了,省略了一切可能引起怀疑的部分,至于会稽,则只字未提。

吐突承璀阅后表示相当满意,并且由衷地赞扬了一句:“娘子真识相。”

“不写成这样,中贵人会让我回长安吗?”

吐突承璀说:“娘子既然如此懂事,想必也明白,见到裴相公后应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