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5/6页)
“我记得。怎么啦?”
H.M.扮了个鬼脸。
“这三个地方我唯一能想到的共同点,就是三地都有豪华的高尔夫球场。该死,波雷在邓纳姆的小屋不就名叫‘球道风景’⑨吗?我就觉得不对劲。”
然后他转向麦克费格斯先生:“我以前从没问过你,孩子,”他神情严肃,“实际上,我早就放弃向你咨询任何问题了。因为你只晓得骂一句‘呸!’然后傻愣愣瞅着我,弄得好像我是刚才一盘沙拉里爬出来的什么玩意儿似的。”
“啊。”麦克费格斯先生志得意满地抱起手臂。
“不过我现在还是有个小小的疑问要请教你,虽不起眼,却非常重要,性命攸关。孩子,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把尸体藏在高尔夫球场上?或者球场下面?”
“呸!”麦克费格斯先生说。
当H.M.又一次挥起拳头时,麦克费格斯先生却史无前例地笑出声来,但丹尼斯倒不怎么意外。
“有何不可?”H.M.咆哮,“有啥好笑的?”
“你说的该不会是把尸体埋掉吧?”
“不错!不行吗?”
麦克费格斯先生娓娓道来。
那些以为苏格兰人从来都惜言如金的家伙真该来好好听听,丹尼斯心想。麦克费格斯先生一时兴起,洋洋洒洒髙谈阔论起来,不时夹杂着浓重的苏格兰口音,令整堂课听来如医学论文般佶屈聱牙。
他解释说,最不可能藏起一具尸体又不留痕迹的地方,莫过于髙尔夫球场。果岭?想都别想。球道上但凡移动一块草皮都会被眼尖的管理人员发现。至于长草区⑩,那些草的长度也是经过精心安排的,但凡动过草皮,无论你怎样小心地恢复原状都瞒不过去,因为要埋尸体便免不了将草皮挖开。甚至连球场上那些体积颇大的小丘与坑洼也同样会受到严密注意。麦克费格斯先生甚至像朗诵抒情诗一样赞美道,正因为管理球场的人都长着一双火眼金睛,才让场地的一切都尽善尽美。总而言之,想埋进一具尸体那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H.M.被打败了。
丹尼斯看得出来,这位大师是输了个彻彻底底干干净净。H.M.绝望地站在壁炉边,垂头丧气。
楼下的吸烟室里,钢琴正引吭髙歌,不少人也跟着用脚打起拍子,大声唱起《啤酒桶波尔卡》⑾,轰鸣贯耳。这歌声如铅笔划过石板的吱吱声那样抓挠着神经,令人好不心烦。但唐纳德·麦克费格斯却乐在其中。
“没准儿你可以趁大中午把尸体藏到皮卡迪利区⑿中心去,”他侃侃而谈,“我也不反对你把它藏到爱丁堡的王子大⒀街中央。但在高尔夫球场上,你是没可能不留痕迹地扯开草皮挖个大坑……”
“够了!”贝莉尔虽还摸不着头脑,却也忍无可忍,“我们没意见!但老天在上,拜托你闭嘴!”
“嗯哼,我们没意见。”H.M.说。
“别的就没什么了,”他意气消沉,“马斯特司只能逮捕那家伙,以解燃眉之危,几周过后就不得不放了他——一个彻底自由的人。按麦克费格斯所说……”
他突然停下来,张口结舌,一片沉寂中唯有楼底下的钢琴还在叮叮当当唱个不停。
“H.M.!”贝莉尔喊道,“出什么事了?”
H.M.聚精会神、凶相毕露地盯着的,只不过是布魯斯·兰瑟姆那件懒洋洋躺在沙发扶手上的蓝色丝质睡袍而已。
H.M.的嘴张得更大了,他那装饰着金表链的大肚皮如风箱般一起一落。其余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那件丝质睡袍的腰带末端,穗子松松垮垮搭在一起,并无异状。
“出什么事了?”贝莉尔追问。
“等一下!”H.M.在空中挥舞双掌,继而蒙住眼睛,“等一会儿!让我好好想想!”
这“一会儿”可真是好一会儿,当有人脑中已有主意,嘴上却一言不发,只光喘着粗气时,这点时间足以将其他人全部逼疯。H.M.像只熊瞎子那样跌跌撞撞奔到右側两扇面西的窗子旁边,推开窗户,凝视着月光下的髙尔夫球场,深吸了几口潮湿冰冷的空气,终于转过身来。
“逮住他了,”H.M.说,“老天有眼,我想咱们终于能对付他了!”
然后他冲向电话。
①1901——1910年间英国国王。
②这是莎士比亚名剧《麦克白》中的情节。邓西嫩(Dunsinane)是麦克白的域堡所在地;而女巫预言,麦克白永远不会落败,除非有一天勃南森林(Birnam Wood)冲着他向邓西嫩移动。后来麦克白的对手命军队从勃南森林摘下树枝作为掩护,军队逼近邓西嫩时恰似勃南森林步步紧逼一般。此处作者以此来比喩H.M.密切注意着一旁谈话的几个人。
③约翰森·邦贝斯·罗伯森(Johnston Forbes Robertson,1853——1937),英国著名戏剧演员,被誉为“十九世纪最成功的哈姆雷特”,公认的同时代最杰出演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