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被恨之入骨的奸杀犯(第8/22页)
“我是一名大学生。”她一字一顿地从嘴里吐出这句话。她十分明了我知道她是一个学生。我们手上拿着课本在楼梯上相遇过多次。没错,这和我的开场白一样差劲,我却将之视为进展,因为我们在进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谈话。我经常算好自己进出这栋公寓的时间,就为了与她的时间一致——至少碰面时不显得太巧合——而我无法让她跟我说话,如同我无法将阳光与阴影混合。但如今我们在进行一场谈话,一切只因为杰里米按错了按钮。
“谢谢你帮他的忙。”我说,“十分感激。”
“大家是邻居嘛,不用客气。”她说着站起身来。
她要走了,我不想她离开。“让我表达一下我的感谢,”我说,“也许我能请你出去吃个饭或者类似什么的。”我的话一出口就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莱拉把一只手蜷进另一只手里,耸了耸肩,说:“不必了。”她的友善退去,像一个玩具没有电池,她的眼神不再轻灵,酒窝没有了,似乎我的话给她蒙上了阴影。“我要走了。”她说。
“你不能走。”
她朝门走去。
“我是说你不应该走。”我说,听起来比我本意更渴求,“职责要求我必须报答你。”我朝门走去,有点堵住她的路,“至少你应该留下来吃午餐。”
“我得去上课。”她说着绕过我,她的肩膀轻微碰触到我的胳膊。接着她在门边停住了,起码我认为她停住了。也许她在重新考虑我的邀请。也许她在寻我开心。又或许——很有可能——我的想象欺骗了我,她根本没有停下来。我,当然,宁可更鲁莽一点,继续向前推进。
“起码让我送你回家。”我说。
“只有八步远。”
“差不多十步。”我说,跟随她进入走廊,关上身后的门。我弱智的打趣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于是我改变了战术,打起真诚牌。“对于你为杰里米做的事情,我深表感激,”我说,“他有一点……我说不好,孩子气。你看他有……”
“自闭症?”她说,“是的,我知道。我一位表亲也有自闭症,他跟杰里米很像。”莱拉靠在她的门上,转动把手。
“今晚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吧,”我说,不再含糊其词,“只是表达一下谢意。我打算做意大利面条。”
她走进她的公寓,回过头来看着我,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听着乔,”她说,“你看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但我寻求的不是一顿晚饭。现在不是。我现在什么也不要。我只想——”
“不,不,我明白。”我打断了她,“我觉得我得问一问,不是为我,而是为杰里米,”我说谎道,“离开家他还不太适应,他似乎喜欢你。”
“真的?”莱拉笑了,“你这样出卖你弟弟,就为了给我做一顿饭?”
“大家是邻居嘛。”我回笑道。
她开始关门,但是犹豫了一下,似乎她在脑中将这个念头转了好几次。“好的,”她说,“一顿晚饭,全是为了杰里米。”
五
这次我走进前门时,珍妮特,希尔维尤庄园的接待员冲我微笑,还好我提前打电话了解了艾弗森先生的用餐和午睡时间。她告诉我两点左右来,我准时来了,进门时还有点期待那浓烈的曼秀雷敦气味。那个戴着怪样假发的老妇人仍然坐在入口远远望着外面,我走过她身边时她根本没有留意我。离开我的公寓前,我把杰里米安顿在沙发上,放起他的电影,再一次教他按遥控器上的按钮,告诉他哪些按钮能按,而哪些是不能按的。如果一切顺利——艾弗森先生也同意做我的采访对象——我会刚好有足够的时间获得作业相关的一些背景知识。
“你好,乔。”珍妮特站起身,从接待处后面走了出来。
“我来的时间合适吗?”我问道。
“还好。艾弗森先生昨天晚上不太好。胰腺癌是很可怕的疾病。”
“那他可以……”
“他现在情况还好。也许有一点累。他腹部有时疼得厉害,我们不得不给他服用镇静剂,让他休息几个小时。”
“他在接受放射疗法,化疗,或者类似的什么吗?”
“我猜他可以进行这些疗法,但现在这个关头也没什么用。化疗能做的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延长不可避免的痛苦。他说他不需要。他这么说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