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暴风雪中的绑架(第13/17页)

我又颤抖起来,撕扯着腿肚子、胳膊和背上的肌肉。我需要尽快行动,不然我会被冻僵,什么也做不了,最后被冻死。我把那块油污的毛巾撕成大小相等的三块,把其中两块折成差不多我脚那么大的长方形,用强力胶带把它们小心地包在我的脚上,包裹一层又一层做成鞋。我把第三块油污布包在月牙形扳手的把手上,卷成足够大来阻止排气管排出废气。我轻轻地扯下又一块约三英尺长的胶布,把一端系在行李箱盖子上锁原来所在的洞口。我蒙住了尾灯,这样我打开盖子时,不会有光从行李箱漏出来。接着我用钳子剪断行李箱释放线,用胶带粘住盖子,让它处于关闭状态。我测试了下我的逃跑出口,用一只手把它推开几英寸,另一只手握着胶带把它拉回来。该逃了。

我松开足够的胶带让行李箱打开一英尺左右,空间足够让我的肩膀穿过,但愿还不足以吸引洛克伍德的注意力。我首先把头滑动到车后侧,用右手上的胶带把盖子拉下来,抵住我的背,左手拿着包毛巾的扳手。寒冷的空气让我无法呼吸。

我使上全身力气把扳手往排气管里推,那块破布阻止了废气的流出,一氧化碳倒灌进歧管和气缸。我拿阻塞物抵住排气压力直到车发出啪啪声,扑哧了两次,然后逐渐减弱,无声地朝路肩滚动。它速度慢下来时,我从行李箱跳了出来,穿着强力胶带做的鞋子尽全力朝路边的森林跑。

到达森林边缘时,我听见车门砰地关上了。我继续跑。树枝剐破了我胳膊上的肉。我继续跑。又跑了几步,听见洛克伍德在吼着什么。我没听懂他说的话,但我能听出话里的怒气。我继续跑。又跑了几英尺远,我听见了一声枪响。

此前还从没有人朝我开过枪。这个晚上我却经历了——被勒得失去意识,用链条拴在煤渣砖上,差点冻死在行李箱中——我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糟。跑的时候我低下头曲折前行,在森林里乱撞。第一颗子弹划破了我右边十码处斑克松的树皮,又有两颗子弹划破我头顶的夜空。我回过头,看见道格拉斯·洛克伍德站在尾灯的光亮中,他的右手抬起,拿枪指着我的方向。我还没来得及为再飞来的子弹担心,脚底一滑,跌进了沟里。枯萎的树枝和灌木丛划伤了我冻僵的皮肤。我跳起来,抓住一根白桦枝维持平衡,听到又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从我的头顶飞过。

接着一阵寂静。

我站得笔直,越过深沟的斜边,我可以看到我的车在五十码远处,前灯大开,在公路上投下锥形的光。洛克伍德把枪对准我跌倒的声音传来的地方,不确定我在哪里。他等待着另一个声音,一根折断的树枝或者枯萎叶子的噼啪声,来校准他的目标。他倾听着,而我站着不动,我的身体由于寒冷剧烈颤抖,现在我不再跑。洛克伍德查看着车的后面,弯下身,从排气管拿出扳手,扔进森林。

他朝司机座位旁边的门走去。阻塞物从排气管拿出后,车才能启动。他有前灯,可以照亮大片田野和树林。我从沟里爬出来,向森林深处跑去,躲开我能躲开的树枝遮挡,仍被一些我没有看见的枝条擦伤、抽打。等到他把车子掉过头来时,我们之间隔着一百码的茂密森林。从最茂密的地方几乎没有前灯的光能透进来。我从一座小山上滑下,前灯消失在地平线后面。

他会搜寻森林——至少我会那么做。他不可能让我活下来,不会允许我回到现代城市讲述我知道的一切。我不停地跑,每走一步,尖锐的疼痛就从脚趾蔓延开来,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避开路上倒下的树木和枝条。我停下来喘气,倾听着脚步声,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应该就在那里,某个地方。我竖起耳朵听,感到头昏,思绪支离破碎。有事情不对劲。我试图抓住一棵小树,但是我的手拒绝服从我的命令。我摔倒了。

我的皮肤灼热。我在学校学过这个。怎么啦?没错。由于体温过低而垂危的人会感到热并且脱掉他们的衣服。我要死了吗?我需要动,不停地动,让血液流通。我需要站起来。我用手肘撑地,跪了起来。我不再能感觉到它们。我不再能感觉到接触我皮肤的冰冷泥土。我要死了吗?不,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的腿像新生的马驹一样摇晃,但我站了起来。我在朝哪边跑?我不记得。每个方向似乎都是一样的陌生,一样的未知。我必须动——否则就会死。背后有一阵风,不是吗?我选了个方向,往前走——冷风推着我前进。就我所知,我可能正走回洛克伍德那里。没有关系。被子弹打死比死于体温过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