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泰士摩弗吉尼亚(第7/18页)

安迪站在那里凝视着它。这里有些凉,太凉了,有点儿像陈尸所。他看看地板,上面有更多的血迹,甚至还没干。一个小小的声音,一声轻轻的。尖尖的叹息冲到了他的喉咙〕他开始在洗衣房里走来走去。房间很小,四壁抹着灰泥。他打开盛脏衣服的篮子,里面只有一只袜子。他看看洗涤槽下面,只有一些洗衣粉。他看看楼梯下面,只有蜘蛛网和恰莉一只旧娃娃的一条塑料腿——这被遗弃的肢体耐心地躺在那里,等待着被重新发现。

他打开洗衣机和甩干机之间的那扇门。随着咣当一声响,熨衣板摔了下来。在它下面,是嘴里堵着一条抹布的维奇·汤林逊·麦克吉。她的腿被缚在一起,膝盖抵着下巴;一双已经死去的眼睛大大地睁着,上面蒙着一层眼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刺鼻的家具上光剂的味道。

他嗷地低哼一声向后退去,两手不停挥舞,像要把这可怖的一幕驱开;一只手碰上了甩干机的开关,机器轰地一声旋转起来。衣服开始纠缠着向里滑去。安迪尖叫起来,然后转身就跑。

他奔上楼梯,在绕过拐角要进厨房时绊了一下,直挺挺地摔了出去,额头撞在油地毡上。他挣扎着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那一幕又出现了,以慢镜头的形式出现了。在今后的日子里,这一景象将不时出现在他梦中。门开了,熨衣板倒了下来,发出吮当一声,使他想起断头台;他的妻子被塞在下面,嘴里塞着一条用来给家具上光的抹布。这一幕清晰地回来了,他知道自己马上又要放声尖叫,于是猛地把一只胳膊塞进嘴里紧紧咬住。

出来的是一声模糊。窒息般的嚎叫。这样两次之后,某种东西从体内散发出来,他安静了。这是震惊之后短暂的麻木,但对他却是有用的。害怕和恐惧消失了,右手的阵痛停止了。在这麻木带来的镇静中,他想到了恰莉。

他站起身想去拿电话,然而又转过头来到了楼梯边。他站在楼梯顶上,咬着嘴唇,努力使自己坚强起来,鼓足勇气又走了下杜刚大大的声音变小了些:“特瑞,恰莉什么时候走的?”

一个小孩的声音说了些什么,他听不清,拿着话筒的手已满是汗水。

“她说大概十分钟以前。”她有些抱歉,“我正在洗衣服,所以没注意。有一个人下来跟我说的。没事吧?麦克吉先生?他看上去没问题……”

一阵疯狂的冲动抓住了他。他想轻轻地笑着对她说洗衣服?

是吗?我妻子也是。我发现她被塞在了熨衣板正面。琼,你今天真是走运。

他说:“那就好,我想知道他们是直接回家来吗?”

问题转达给了特瑞,她说她不知道。安迪想,好极了,我女儿的生命掌握在另一个六岁女孩的手里。

他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我要到拐角的市场去。”他对杜刚太太说,“请你问问特瑞,他们是坐轿车还是货车,也许我会看见他们。”

这次他听到特瑞说:“是货车。他们坐一辆灰色货车走的。

就像大卫。比西奥多的爸爸的那辆车。”

“谢谢。”他说。杜刚太太答道不用谢,那种冲劲再次涌起。

这次,他想冲着话筒大吼我妻子死了!我女儿和两个陌生人上了一辆灰色货车,而你为什么却在洗衣服?

他并没有大喊大叫;相反他挂上听筒走了出去。热浪扑面而来,他踉跄了一下。他来的时候也这么热吗?现在好像热了许多。邮递员已经来过。邮筒里插着一张原来没有的广告单。当他在楼下拥着他死去的妻子时,邮递员来过。他可怜的死了的维奇:他们拔掉了她的指甲。这真是件可笑的事一一比钥匙记录生活经历的方法可笑得多——死亡的事实不断从各个方面。各个角度向你袭来。你试图在一方面保护自己,而死亡的真象却在另一面登陆了。他想死亡就像一个橄榄球队员,一个硕大无比的家伙,不停地将你屁股朝下扔在争球线上。

赶快行动起来,他想着。他们只领先十五分钟——这并不算多,还算是一条新鲜的兽迹。除非特瑞·杜刚区分不开十五分钟和半小时或两个小时。无论如何,先别管这些。

他开始行动了。他回到停在人行道上的汽车旁。上车前,他又回头扫了一眼已经付完一半抵押款的房子。一座整洁。漂亮的房子。如果你需要,银行会一年给你两个月的“付款休假”。安迪从未需要过。他看着昏睡在阳光下的房子,受惊的日光再次被邮筒中伸出的红色广告单吸引。死亡再次击中了他,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紧咬牙关抑制住悲声。

他上了车,朝特瑞,杜刚家所在大街驶去。他并不真地认为自己能够追上他们,只是怀着一种盲目的希望。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看见过自己在湖滨地区针叶林大街上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