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堂逻辑课(第3/5页)
“雷恩先生,到目前为止,您都同意吗?”
“在你这套坚实、严密的逻辑面前,我甘拜下风,”他轻笑,“到目前为止相当完美。不过小心,亲爱的,你忘了导出非常重要的一点。”
“我没有,”我反驳道,“唔,亲爱的!我是说,我故意略过不提,因为我还没说到那一点⋯⋯根据马格纳斯典狱长的叙述,十二年前,阿龙·道在阿冈昆监狱服刑时是个惯用右手的人,你指的就是这个吗?”
“没错,我很想知道,你对这一点做何解释?”
“这个嘛,他进入阿冈昆监狱两年后,发生了一桩意外,右手因而瘫痪。从此他就学着单独使用左手,也就是说,十年来,他一直是个左撇子。”
父亲坐直身子。“就是这里,”他激动地说,“雷恩先生,这就是令我最困惑的地方。”
“我明白你在烦恼什么。”老绅士说,“说下去,佩辛斯。”
“对我来说,”我朗声说,“一切很清楚了。虽然我承认,除了一点儿常识和观察之外,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足以证明我的观点,我坚持右边倾向和左边倾向——是这两个词吗?——跟适用于手一样,也适用于脚。”
“拜托,”父亲呻吟道,“你说的那是什么鬼字眼哪?”
“爸!我的意思是,天生惯用右手的人,也会惯用右脚;同样地,惯用左手的人就会惯用左脚。我知道我是惯用右手,而且我会用右脚做大部分的事情;同时我也观察过很多人,结果是一样的。现在,雷恩先生,我的这个假设合理吗?”
“佩辛斯,在这方面我不是权威。不过到目前为止,我相信医学理论会支持你的观点。接下来呢?”
“好,如果您同意这一点,接下来我的看法是,假使惯用右手的人的右手丧失功能,使得他必须学习使用左手,就像阿龙·道十年前一样,那么潜意识里,即使他的双脚健全,他也会开始用左脚做绝大部分的事。这就是我父亲一直很怀疑的一点,不过相当合理,不是吗?”
他紧锁眉头:“恐怕你的逻辑运用在生理学上未必行得通,佩辛斯。”——我的心往下沉,如果这一点被推翻,我的整个推理的架构就会随之崩溃——“不过,”他又说,“在你前面所说的故事里,另一个事实大有帮助,那就是阿龙·道在右手瘫痪的同时,右眼也失明了。”
“这件事有什么帮助呢?”父亲困惑地问。
“帮助大得很,巡官。几年前我刚好有机会请教过一位这方面的权威人士。你还记得布伦克一案中,惯用右手和惯用左手的问题有多么重要吧?”——父亲点点头——“那位权威人士告诉我,右边倾向和左边倾向的说法,在医学领域里是在视觉理论中被广泛接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说视觉理论主张:在幼年时期,所有随意的运动都仰赖视觉。他还告诉我,跟视觉、手、脚、说、写相关的神经冲动,都源自于大脑中同一块区域——我忘了准确的名称了。
“视觉由两只眼睛形成,但每只眼睛本身自成一个单位,每只眼睛中的映像所引起的意识,是完全分离、区隔的。其中一只眼睛就像枪的准星一样,具有‘瞄准’的功能,至于用哪只眼睛瞄准,就看你惯用右手还是惯用左手。如果作为准星的那只眼睛失明,瞄准的机能就会转到另一只眼睛上。”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慢吞吞地说,“换言之,惯用右手的人会用右眼瞄准;而如果他的右眼失明只剩下左眼完好,瞄准的机能就会转移过去,而且会影响他的生理活动,使他变成一个左撇子?”
“大体上没错。当然,据我所知,习惯的因素也要考虑在内。不过道使用左眼已经十年了,左手也是一样。如此一来,我相当确定,基于习惯和神经的影响,他也已经变成惯用左脚了。”
“嗬!”我说,“我真是太走运了!从错误的事实导出正确的答案⋯⋯如果过去十年阿龙·道果真是惯用左脚和左手的话,根据凶案现场的证据,就出现了一个重大的矛盾。”
“你刚刚说过了,”雷恩先生鼓励地说,“凶手一定是左撇子,这和道相当吻合。那么你所谓的重大矛盾到底是什么?”
我用颤抖的手点燃香烟。“我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得出这一点的。之前在叙述案情的时候,我曾经提到壁炉的灰烬中有一个脚印——右脚的脚印。从其他的证据推测得知,有人烧了些东西,然后用脚踩灭余焰,这就解释了那个右脚脚印的由来。而踩灭余焰——这一点谁敢否认的话,我就扯光他的头发——纯粹是一种不自觉的行为。”
“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你要踩什么,你会用惯用的那只脚去踩。噢,我承认,有时候因为站的位置不太方便,所以即使你一向惯用右脚,也可能会用左脚去踩,不过这不适用于壁炉前踩灭余焰的那个人。因为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们在壁炉前面的地毯上发现了一个左脚印,正好就在壁炉里那堆灰烬的正前方。这就表示烧纸的人站在那个位置,可以自由运用两只脚,不会有任何不方便,那么他是用哪只脚踩余焰的?右脚!所以他是惯用右脚的人,依此类推,一定也是惯用右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