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逞唇舌娇娃影秘事,渡陈仓檀郎赴佳期(第10/11页)
窗外一晃而过的,是租界寻巡捕红色的帽子。
孙仲昆腿上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
“你也太淘气了,”桑卫兰见孙仲昆神色萎顿,轻轻地道,“何苦把他也拉下水?”
“谁叫他来惹咱们?自作自受!”夏谙慈冷笑,“反正咱们也走不了,拉下一个是一个!”
?? 他们也看到了,窗外晃动着的,巡捕的帽子。
正在此时,东方楚微微一笑,“寒舍略备了几杯薄酒,请各位不吝赏光!”
此时隔壁的厅内已经摆好了几桌酒席,数位待者燕翅列开,恭候众宾入席。
众人见此情形,总觉得将来会有一番恶斗,想继续留下静观其变,于是分宾主尊卑列座,交头接耳地私语。
观月敏之留连于席间,寒暄应酬。
众人见他年纪不大,又来中国不久,却应对圆融,礼数周全,汉语说得也极好,皆深以为异。
问他家乡求学等事,应对流利自如,并无半点纰漏。
一时东方楚出门去了,观月敏之又去敬姜先生的酒。
夏谙慈心中记挂郑涵,忙擎了酒杯,笑吟吟地走到若希儿面前,“若希儿,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若希儿抿嘴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桑老板呢?你不把他看住了,小心又有人请他跳舞!”不知为何,她见到夏谙慈,有点淡淡的酸意。
夏谙慈又岂会受她奚落?微微笑道:“放心!他就算要走,起码也会跟我打声招呼!”
若希儿满脸煞白,她是真的被刺痛了!她酗酒,她不羁,她放纵,她游戏人生,她满不在乎,可她真的在意柳寒江,她被夏谙慈的话激怒了!夏谙慈只觉得自己面前站了一只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一触即发,剑拔弩张,她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女人最大的伤,莫过于被爱遗弃。
“你以为你是谁?”若希儿冷笑,由于激动,她语速很快,“你以为你有资格居高临下?你以为你比我高贵?你比我清白?我告诉你——我失去的一切,你早晚也会失去!走着瞧吧!”
她的话又轻又快,却如同一串鞭炮在夏谙慈耳边炸响,她似乎有所领悟,但又不明其所指。
“若希儿,”夏谙慈惊愕,又急切地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若希儿冷笑,俯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你不明白吗?我也不明白!你还是回去吧,把你的桑老板看紧了,小心他也登船跑了!”她把“登船”两个字咬得很重。
夏谙慈整个人立时僵住了,脖颈酸麻,冷汗涔涔地,将衣衫浸染。
若希儿的话如火光雷电,霎时洞见胸腑,她心中埋藏最深的隐秘,一览无余。
她又惊又怒,又羞又怕,有些事,甚至桑卫兰也未必知道。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打量若希儿,她是谁?她到底知道些什么?还是,只不过是信口开河?
不过夏谙慈到底不肯示弱。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开始反攻,“你到底在说什么?”她冷笑,“我怎么听不明白?”
若希儿却徒然泄了气,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不过依然嘴硬,“我不过随便说了两句,你就急了?说到你心坎里去了?还想知道什么?”
夏谙慈强装镇定,妄图扳回一局,“若希儿,你想不想见见郑涵?”
“谁?”
“郑涵!”
“郑涵?”若希儿带些不屑地笑,“他想见我?去问问我的未婚夫吧!”
夏谙慈走回来,桑卫兰只觉得她神色有异,“怎么?又碰了一鼻子灰了?”
夏谙慈不语。
她脸色煞白,有些失神地盯着前方,桑卫兰握住她的手,她似乎被浸入冰冷的潭底,身体也不停地颤抖。
他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模样。
“悯悯,你怎么了?”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担心地问。
“卫兰,我好怕。”她低低地仿佛在呓语。
“你怕什么?”他问。
“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她喃喃地说,依旧在抖。
“知道什么?你到底怎么了?”他追问,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
夏谙慈吃痛,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只是觉得,”她咬了咬嘴唇,“她好像知道我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这很正常,”桑卫兰安慰她说,“上海滩上,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家,谁不知道谁呢?”
“不是的,有些事……”她又咬了咬嘴唇。
桑卫兰紧紧盯住她的眼睛,她假装镇定,却掩盖不了她的惶恐与无助。
到底是什么事,惹得她这样紧张?
“到底什么事?”他低声问,“我知道的?”对桌的虞正卿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异常,桑卫兰端起酒杯,对他笑了笑。
“不,”夏谙慈也低声说,“你不知道。”
桑卫兰心中有些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