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6/6页)

听那些后来被遣返的船员说,船上的那些索马里人大多没有受过良好教育,都是山区部落里的。在双方拉锯的那几周里,他们把一艘光鲜亮丽的货船变成了恶臭四溢的狗窝。他们完全不使用卫生间,不论是在舱内还是舱外,有需要时随地小便。剩下的事就交给炎热的天气了。汽油都供给发动机了,所以空调就停了。食物不冷藏都会腐烂,他们就给船员吃索马里的羊肉大餐,直接在甲板上屠宰。仅有的娱乐就是钓鱼、下棋、纸牌或者读书。但是在海湾待那么久,这些只会让他们觉得日子更加无聊。

谈判晚上十点开始。如果开足马力的话,马尔默号大约会在伦敦时间中午左右进入加拉阿德湾。然后很快,他们就会知道是谁劫持了她,以及谁是指定的谈判专家。届时,如果需要的话,加里斯・伊万斯会自我介绍。之后上演的曲目,就是跌宕起伏的加伏特舞曲了。

奥珀尔到达马尔卡时,整个城市被笼罩在午后的炙热里,昏昏欲睡。他找到了那座宅院,使劲砸了砸门。院子里的人没在睡觉。他听到有人说话,还有跑动的脚步声。他们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

厚重木门上的门闩被拉开了。门里闪出一张脸。是阿拉伯人,但不是索马里人。那人向街上看了看,没发现皮卡,然后才去看奥珀尔。

“干吗?”声音很短促,透着愠怒,显然没人能指望得到任何许可。

“我给谢赫带了些文件。”奥珀尔用阿拉伯语说道。

“什么文件?”那人有些好奇,但声音里显然充满了敌意。

“我不知道,”奥珀尔说道,“公路上那个男的让我这么说的。”

木门后面传来低低的对话声。第一张脸闪到了一旁,又一张脸取代了它的位置。这次既不是索马里人,也不是阿拉伯人,不过他说阿拉伯语。难道是巴基斯坦人?

“你从哪来?带的什么文件?”

奥珀尔在防风夹克里摸索着,拿出一袋封着的文件。

“我从马尔卡来。我在路上碰到个男人。他的皮卡撞坏了,让我带着这些,告诉我怎么找到这里。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他试着把文件袋塞进门洞。

“别,等一下。”一个声音喊起来,门开了。四名蓄着络腮胡的男子站在那儿。奥珀尔被抓着拽了进去。有个十几岁的男孩跑了出去把他的摩托车骑了进来。门又关上了。两个人抓着他。那个可能是巴基斯坦人的男子从上方俯视着他。男子仔细看了看文件袋,深吸了一口气。

“你从哪儿拿到这些的,混蛋?你把我们的朋友怎么了?”

奥珀尔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这对他并不难。

“从那个开卡车的人那儿,先生。我怕他是死了……”

他刚说到这,就被人用右手全力猛扇一记,直接被撂倒在地。他听到一通喊叫,除了他的母语希伯来语外,还混杂着英语、索马里语和阿拉伯语,完全听不明白。六只手把他抓了起来,推搡着他走向院墙边修的一个窝棚。他被扔了进去,同时听见门闩被重重地拉上。里面很黑,臭气熏天。他知道自己必须采取行动。他趴到一堆破旧的布袋上,用手抱着头——这是世界通行的放弃抵抗的姿势。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又回来了。其中两三个像是保镖,还有一个人没见过。这个人是索马里人,说话声音显得比较有教养,也许是上过学吧。那人向他示意。奥珀尔跌跌撞撞地走进强烈的阳光下,使劲眨着眼。

“过来,”索马里人说道,“谢赫要见你。”

奥珀尔被架着走向朝着正门方向的一间大屋。他在门厅里被彻底搜了身,手法非常熟练。他的破钱包被拿走了,递给那个索马里人。索马里人把那些通常的证件掏了出来,逐一看着,就着奥珀尔的脸和那些老旧的照片比对。然后他点点头,把钱包放进口袋,转过身继续走。奥珀尔被推着跟在他后面。

他们走进一间布置考究的起居室。天花板上有个很大的风扇在转。有张桌子,上面有些纸和文具。一个男人坐在转椅里,背对着门。索马里人走上前去,在那人的耳边用低低的声音嘀咕了几句。不过奥珀尔可以发誓,那人说的是阿拉伯语。索马里人把钱包和身份证给了那个男人。

奥珀尔能看到,他带来的那个文件袋被打开了。桌上有几张纸。坐着的那个男人转过身,从钱包上抬起眼来,盯着奥珀尔。他有一捧漆黑的络腮胡,眼睛是琥珀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