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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佳知道,他心里推想着,她知道歌德一定被抓了。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她知道,因为她在电话里一直都保持着机智。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我知道卡佳已经知道了。

全世界,除了卡佳和歌德以外,我是惟一知道卡佳知道的人。

卡佳仍然是自由的。

为什么?

他们还没有抢走她的孩子,搜掠她的公寓,把马特维关进疯人院,或是对她使出暴虐手段,她为了一名苏联物理学家,把国家机密委托给一位玩忽职守的西方出版商出版。

为什么?

直到现在我也还是自由的。他们也还没有把我的脖子拴到一面水泥墙上。

为什么?

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知道他们知道。

所以,归根结底来说,他们一定想要更多的东西。

他们要我们,但要的还不只我们。

他们可以等我们,因为他们要更多的东西。

但是,什么才是他们想要的那更多的东西呢?

他们会有这么大的耐心,原因何在?

奈德有一次讲到生存之道时说:大家都会说,用今天的方法来逼供,没有人会不吐实情的。他是告诉巴雷,如果他被抓,不要尝试隐瞒什么。但是巴雷想的不再是他自己,而是卡佳。

以后的每一晚,每一分钟,巴雷都在盘算着。他一面等待,一面计划着。他在和我们一起等着星期五蓝鸟的约会。

早餐时,巴雷这位模范出版商兼间谍总是很准时地参加展览行列。每一天从早到晚,他都是书展上的灵魂人物。

歌德,我对你已束手无策了。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你从他们的魔掌下拯救出来。

但卡佳仍有一丝希望。她的儿女仍有一丝希望。虽然大家都会说,而歌德最后也会说没有希望。

至于我自己,仍然和往常一样地无可救药。

歌德给了我那份勇气,他想。他心里那不为人知的动机在滋长着,而卡佳给了我爱。

不对。是卡佳把两样都给了我,而且仍然不断给着。

星期五就像前一天一样的安静,屏幕上近乎空白。巴雷在波多马克暨布莱尔公司的开幕餐会上穿梭个不停。

表面上神态自如的巴雷,其实内心不住地关怀卡佳的安危。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打电话给卡佳,和她聊天,教她用“方便”这个词作为“安全”信号。而他这边则有意无意地用“坦白说”这个词作为接应。没有什么沉重的事,没有什么爱呀,死呀,或关于某位德国大诗人的谈话。只有:

你今天如何?

说实在的,展览会有没有把你给累倒?

那两个双胞胎怎么样了?

马特维是不是仍然很喜欢他的烟斗?

意思就是说:我爱你,我爱你,和我爱你,我真诚地爱着你。

为了更确定她是安全的,巴雷派了维克娄到她所在的那个社会主义帐篷看了看。“她很好呀!”维克娄回来的时候面带微笑地说。看着巴雷那副紧张的样子,他还幽了巴雷一默:“她稳得很呢!”

“谢谢你。你真好!老兄。”

第二次,又是应巴雷所求,亨西格自己去了一趟。也许巴雷只是为了让自己晚上多一点体力,所以才没有自己去。或者,也许是他不信任自己的感情。但她还在那儿,仍然是活着的,仍然在呼吸,而且她也已经换上了宴会装。

不过,即使是为了能够赶在宾客前提早离开,开车进城,巴雷的心里还是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能够改变和不能改变的事实。他清晰的条理,连最资深的律师都要自叹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