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圆场移师(第9/9页)
这现象只能证明——假使有人要求提出证据的话——察觉眼前事物的动静,新闻工作人员其实不比他人快到哪里。毕竟当天是台风来袭的周六。
至于圆场本身(库洛对这个英国情报中心的称呼很正确),内部的反应五花八门,依反应者所知内情的多寡而定。比如说在管理组:圆场近来马脚频露,管理组难辞其咎;老库洛释放出一股压抑着的怒火,惟有知道地下部门陷入重围是什么气氛的人,才能理解这种情绪。连一向宽大为怀的工作人员也变得报复心深重。叛国罪!违反合约规定!冻结他的退休金!将他列入观察名单!他一回英国,立刻起诉!较下游处,对个人身家安全较不那么狂热的人看法也比较温和,只不过他们的见解仍在状况外。算了算了,他们以稍微悻悻然的口吻说,本来就会出现这种状况了,凡人难免偶尔大动肝火,特别是像可怜的老库洛,被蒙在鼓里那么久。更何况,他揭发的内幕,又不是一般大众无法取得的数据嘛。那些管理组的人,真的应该稍微节制一点吧。看看迈可·米金的妹妹默莉好了,可怜的她稚气未脱,前几天晚上只不过在废纸篓丢进一小张空白信纸,就被他们穷追猛打。
只有身处台风眼的少数人抱持不同观点。对他们而言,老库洛的报道是谨慎误导的杰作:是乔治·史迈利的登峰造极之作,他们说。显然的,内情非曝光不行,而且所有人皆同意,无论时机为何,检查制度都令人排斥。因此以我们选择的方式曝光其实好上加好。时机恰好,分量恰好,笔调也恰好——一笔一画皆是一生难得一次的经验,他们同意。然而这种观点不得外传。
镜头转回香港——上海保龄球会员说,显然老库洛如垂死之人,能预知死期——这篇巍安居的报道竟成他的告别之作。文章见报后一个月,库洛自动引退,不是退出香港,而是投笔引退,同时搬离香港岛。他在新界租下小屋,宣布自愿在亚洲人天堂中退休。对保龄球会员而言,此举无异选择阿拉斯加,因为若喝醉后开车回家,距离实在太远了。此间谣传库洛看上一名俊美的华人男孩,两人进而同居,然而由于库洛并无此癖好,此谣言不攻自破。放话的是小矮人:被老头抢到独家,他心有不甘。只有陆克拒绝将库洛淡忘。某天晚班结束后,陆克于早晨十点左右开车至新界探望他,说不上有何特别原因,也可说是因为这老家伙对他意义重大。据说库洛见到陆克时喜出望外:他仍是一副糟老头的模样,却在陆克突袭下显得有些迷惘。他有个朋友同住,不是华人男孩,而是前来拜访的一名救援投手,经介绍后以乔治称呼。乔治身材矮胖,戴着圆滚滚的眼镜。库洛将陆克拉至一旁解释,他在黑暗时期曾服务于英国一家报刊资料供应社,这位乔治是当时在幕后运筹帷幄的人。
“专门处理老人病,阁下。旋风式访问亚洲各国。”
无论其身份为何,显而易见的是库洛对这位矮胖男子极为敬重,甚至以“教宗陛下”称呼。陆克感觉自己有如不速之客,因此没有喝醉就识相告辞。
简而言之,西辛格趁夜潜逃,老库洛临死复活,不顾检查制度的黑手,发表告别之作;陆克对地下世界马不停蹄的关心;圆场受人指点后善用必要之恶。在全然未经策划的情况下,一如人生的变化,序幕向上卷起,揭开往后发生的种种事件。刮台风的星期六,香港这个恶臭、贫瘠、拥挤、令人窒息的水塘起了一阵涟漪;歌舞队已经觉得无聊了,主角却仍不见人影。令人纳闷的是,数月后陆克再度挑起重担,扮演莎翁笔下信差的角色,宣布主角登场。在待命时,消息从办公室传真机传来,他随后以惯用的激昂语调向备感无聊的观众公布:
“各位!请注意听!我有新闻相告!杰里·威斯特贝重回在线!他又要来远东了,听我说,帮同一个烂报社写新闻!”
“爵爷阁下啊!”小矮人立即以故作欣喜若狂的语气惊呼,“我敢说啊,能为这群猥琐低级的人注入一点尊贵的血统!为高贵血统干杯吧!”接着他咒骂一声,朝酒架扔过餐巾。“天啊。”他说着喝干陆克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