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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情况呢?他有房子,有女朋友吗?”
“他一辈子都没有房子。如果是紧急的会面,克劳斯·柯列兹奇玛就扮演关键角色。乔治,看在上帝的分上,听我一次——”
“我们如何找到柯列兹奇玛?”
“他有好几家夜总会。妓院。我们在那里留下口信。”
一阵警告鸣声响起,他们也听见从楼上传来的争论声。
“班纳堤先生今天恐怕在佛罗伦萨有个会议,”那个金发女郎说,“有国际性的问题要处理。”
但来访的人拒绝相信她;史迈利可以听见他如潮水般涌起的抗议声。一刹那,托比那双棕色眼睛顺着声音猛然一抬,接着,他便叹口气,拉开衣橱,拿出一件脏兮兮的风衣,和一顶棕色的帽子。头上,阳光亮晃晃地洒落天窗。
“叫什么名字?”史迈利问,“柯列兹奇玛的夜总会——叫什么名字?”
“蓝钻石。乔治,别做,好吗?无论如何,放弃吧。照片是真的,那又如何?圆场有一张照片,几个人在雪地里打滚,拜奥图·莱比锡所赐。你突然觉得那是个金矿了?你觉得这样就会让索尔·恩德比硬起来?”
史迈利看着托比,想他,想他们相知甚深、一同工作的那些年。托比从来不会自愿吐露实情,情报对他就如同金钱。即使他认为那些情报毫无价值,他也从不轻易透露。
“关于莱比锡的情报,瓦拉狄米尔还对你说了什么?”史迈利问。
“他说那是死而复活的案子。许多岁月的投资。还有些关于睡魔的鬼话。他又变成小孩子了。记得那些童话故事?饶了我吧。你懂我的意思吗?”
“什么关于睡魔的事?”
“告诉你,这是关于睡魔的事。就这样。睡魔正在为一个女孩创造传奇。麦斯会了解的。乔治,他还掉眼泪,真是够了。他想到什么就说。他想要行动。他是莽莽撞撞的老间谍。你以前常说这是最糟的。”
托比站在另一边的门口,正准备离开。但他转身又走回来,因为史迈利的某些神态似乎很令他困扰——“非常严厉的凝视”,他事后回想,“好像我侮辱了他似的”。
“乔治?乔治,我是托比,记得吗?如果你不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楼上那个家伙就会逼你帮我还一半的钱,听到我的话了吗?”
史迈利几乎没听见。“许多岁月的投资,和睡魔正为一个女孩创造传奇?”他重复说,“还有呢?托比,还有呢?”
“他的举止又像个疯子。”
“将军会这样?瓦拉狄?”
“不是,是睡魔。乔治,听着。‘睡魔的举止又像个疯子了,睡魔正在为一个女孩创造传奇,麦斯会了解。’没有了全是垃圾。我把每一个字都告诉你了。现在可以放心走了,听见我的话了吗?”
楼上传来的争吵声音更大了。一扇门重重摔上,他们听见脚步声用力踏向楼梯。托比很快地朝史迈利手臂轻轻一拍。
“再见,乔治。听我说。哪天你需要一个匈牙利保姆,就打电话给我。听到没?你和奥图·莱比锡那种卑鄙小人周旋,最好就要有像托比这种卑鄙小人来照料你。晚上别独自外出,你太年轻了。”
史迈利爬上铁梯回到艺廊,险些被气冲冲奔下楼梯的债主击倒。但这对史迈利并不重要;那个灰金头发女郎在他踏向街道时发出的无礼叹息声,也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已为照片上的第二张脸孔找到名字;那个名字,那段故事,在过去的三十六个小时里,像无名病痛般,不断在他的记忆中隐隐作痛——托比或许会说,那个故事是个传奇。
事实上,在相关的后世历史学家看来——当然是在这件事结束的几个月之后——要分析史迈利的智慧与行动之间如何交互运作,确实是个难题。他们说,托比告诉他这么多,所以他就做这么多;或者,如果某些事没发生,那么这件事也就会悬而未决。但是,事实却复杂得多,而且也没那么轻率大胆。他自己做了一个麻醉病人的清醒测试——这条腿,那条腿,两手张开、合上——然后,史迈利凭借着身体与意志的力量,继续谨慎行动,探究对手的动机,一如探究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