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乾坤法象(第17/18页)
二是观音门,门外即草鞋峡水道,其市名燕子矶。燕子矶之渔税,与上新河之木材税、江心洲之柴税,为大宗收入。渔税之“渔”指鲥鱼,每年定期由大海游入草鞋峡,因而江宁捕鱼渔户,均居住于附近。因鲥鱼珍贵难得,亦成为江宁专献的贡品。
三是兴中门,门外即是秦淮河口,市名下关,明时称龙江关。明代郑和七下西洋,均起程于此。其南有三汊河,为当年郑和造船之地,又称宝船滩。
黄海博思忖片刻,道:“以最便利而论,当数江东门,我敢打包票,运书的官船一定是走那里。”
曹湛道:“一定是江东门。朝廷早有定例,十艘以上船队,只能走江东门。依我估计,六万卷图书,按百本一箱算,也要六百只箱子,中等驳船,一艘顶多能装载五十只箱子,因而至少需要十二艘以上的船。”
黄海博道:“可惜江东门离城太远,我们只能明日一早动身出发了。”
曹湛笑道:“根本不需要专门跑一趟江东门。江东门与观音门、兴中门三处的船只进出记录就在江宁织造署中。”
原来曹寅自来到江南后,与诸多文士交往应酬。其人风流儒雅,文才华赡,刻意经营之下,受到江南士林甚至明遗民认同与推崇,短短两年内,便成为主持东南风雅、众望所归的人物,在江南享有极高的声誉。
虽然曹寅成果斐然,但花费开销也极大,仅维持日用排场、应酬送礼就是一笔巨大的支出。尽管也有江淮盐商不时“资助”,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且有受贿嫌疑,日后恐会成为曹寅的小辫子。康熙皇帝倒也舍得下本钱,命曹寅接管江东门、观音门、兴中门三关税收,这三关是江宁税入最大笔收入,堪称肥差,肥得流油。曹寅既是掌关,船只出入记录当然也在江宁织造署。只不过这种皇帝为了某种目的填补家奴亏空、动用地方重关关税之事[3] ,太上不了台面,是以并不声张,只悄悄进行,外人竟不得而知。
黄海博闻言,起初大为惊异,但再联想到江宁织造威凌两江总督之上,也觉得不足为奇。想了想,才道:“船只进出记录在江宁织造署固然方便,但调阅文书,势必会被曹寅兄知悉,他问起原委,曹兄可要将实情相告?”
曹湛沉吟道:“此事干系两江总督,非同小可,我二人先私下调查,等找到有力证据,再决定是否要告诉织造大人。”
黄海博道:“如此也好,如果事败,得罪傅拉塔的也只是你我二人,与曹寅兄无关。”又问道:“曹兄,此事极是凶险,你当真要鼎力协助吗?”
曹湛正色道:“黄兄当日曾因我被邵拾遗捉去,施以酷刑。而后又有票号老马持剑威胁一事,也是因我而起。我目下所做之事,亦要担待极大干系,黄兄本可置身事外,可你却没有丝毫退缩,足见已将我的事当作了你的事。你的事,当然也是我曹湛的事,切莫再说见外之话。”又道:“况且郑奇泰所言为真的话,傅拉塔为私利谋害了在任巡抚,这种人,怎能让他继续坐在两江总督的位子上?”
二人商议一番,决定先去江宁织造署调阅江东门通船记录。刚出大门,便见曹寅心腹仆人黑子匆匆赶来。
黑子招手叫道:“原来曹总管在黄公子这里,小人到处找你。”
曹湛迎上前去,问道:“可是织造大人找我有事?”
黑子点了点头,告道:“有人被射死在江宁织造署大门前。小人见过那人,当日西园宴会,他是邵员外父子的随从之一。”
曹湛与黄海博相视一眼,失声道:“死者该不会是……”
黑子道:“他叫高戈,是邵府管家高敏的侄子。”
————————————————————
[1] 傅处士即傅山。
[2] 古时自黄昏至拂晓一夜之间,有甲、乙、丙、丁、戊五个关键时间点,谓之“五更”,又称五鼓、五夜。一更(19:12左右)关鼓闭城门,二更(21:36左右)上床睡觉,三更(00:00)半夜换日期,四更(02:24)睡得最沉,五更(04:48)天光开城门(俗称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关于“南京不打五更”之说,据陈乃勋《新京备乘》载:“明初富民沈万三家有古盆,贮以金宝,取之无尽藏,相传为聚宝盆。后因南门城垣倾圮,屡修不举,太祖借此盆为城脚以镇之。始日五更即还,故一名聚宝门。而俗遂传有南京不打五更之说,官厅照壁后有砖塔,上覆以小亭,相传为瘗聚宝盆处。”又据明人周晖在《金陵琐事》称:“聚宝(门)头层城圈左边有一瓦塔,俗传太祖埋沈万三聚宝盆,因造瓦塔以镇之。”大概经过是,明太祖朱元璋为了修好聚宝门,借富豪沈万三之聚宝盆镇门,约定五更的时候归还。城门修好后,为了永远不归还聚宝盆,朱元璋下令南京城中不得打五更,违者杀头。从此,南京就再也没有打过五更。但也有一种说法是,五更只有四个时段,民间习惯在首位及三个节点用鼓打更报时,五更是末位,本来就是不打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