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问与答(第8/20页)
他小心翼翼地滤过咖啡,端了一大杯给他的上司。他们友好地坐在一起喝着,眼睛却瞟着被风暴摧残过的花园。他们两个都极其厌恶煮得糟糕的饭食和速溶咖啡。马斯特森想,他们只有在一起一边吃喝,一边痛骂小旅馆不合格的饭菜,或者像此刻一样一起品尝上好的咖啡时,才会变得更亲近、更喜欢对方一些。达格利什惬意地用双手握着大杯子想,玛丽·泰勒真是一个能干而富有想象力的人,能够保证他们喝上真正的咖啡。她的工作不容易,济里和格鲁特那两个无能的人对谁都不会有什么帮助,而保罗·哈德逊又太年轻,派不上多大用场。
津津有味地啜饮了一会儿咖啡后,马斯特森说:“这次谈话有点令人失望,先生。”
“伯特双胞胎吗?是的,我原本希望能听到更有趣的事情。毕竟她们俩身处秘密的中心。她们操作了那次致命的滴灌;她们窥见了法伦护士偷偷摸摸走出南丁格尔大楼;她们在半夜里撞见了正在巡视的布鲁姆费特护士长,但这些都是我们已经知道的事。除此之外,我们没有获得更多的东西。”
达格利什在想这两个女孩的事。马斯特森在她们进来时准备了第二张椅子。她们并排坐着,长雀斑的双手按照礼仪放在裙摆上,双腿谦恭地交叉着,这两个女孩简直就是对方的镜子。她们对他的提问回以有礼貌的轮唱式回答,两人那种西部地区的沙哑喉咙听起来十分悦耳,和她们那阳光般的健康外貌一样令人愉快。他有点喜欢这对双胞胎。当然,他面对的可能是一对颇有经验的共谋犯。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她们有最好的机会在牛奶中下毒。和南丁格尔大楼里的任何一个人一样,她们也有机会在法伦临睡前喝的酒中掺入什么东西,这些都是肯定的。然而她们却似乎和他相处得十分轻松。或许因为要反复地重述她们大部分的故事,她们有点不耐烦,但是她们绝没有害怕,也没有特别焦虑,时不时还会以一种探究式的关切目光盯着他,仿佛他是一个棘手的病人,情况开始变得令人焦虑起来。在示范室和学生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注意到其他护士的脸上也曾有过这种热切而富有同情心的关注,但有点张皇失措的意味。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牛奶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她们俩几乎是齐声驳斥他,而且声音都很平静:“啊,没有!如果有,我们还会继续往里灌吗?怎么可能呢?”
“你们还记得启开瓶盖时,它像是被拧开过吗?”
两双蓝色的眼睛互相望了望,几乎像是在传递信号。然后莫琳回答:“我们不记得它是否被拧开过。但即使有,我们也不会怀疑有人在牛奶上动过手脚,只会认为那是牛奶房的人按习惯做的。”
雪莉说接着:“我认为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注意到牛奶有什么问题。要知道,我们当时正专注于滴灌的步骤,要保证我们需要的一切工具和装备到位。我们知道比勒小姐和总护士长随时会来。”
这就是解释。她们经过培训,是知道要注意观察的女孩,但她们的观察有其特定性和局限性。如果要她们观察一个病人,她们绝不会漏掉任何症状和征候,哪怕是眼皮的眨动或是脉搏的变化。然而对于房间里发生的任何事情,无论多么惹人注目,她们都可能注意不到。她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示范过程、仪器、装置和病人身上,会理所当然地认为那瓶牛奶没有问题。然而她们是农民的女儿,她们中的一员,莫琳,切切实实地将那东西从瓶子里倒了出来,难道她们就真的没有看出那不是牛奶的颜色、质地和气味吗?
莫琳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说:“这不是我们能否闻出苯酚气味的问题。当时整个示范室里都是这种气味,柯林斯小姐向来到处喷苯酚,仿佛我们全都是麻风病人。”
雪莉笑起来,说:“苯酚才不能治疗麻风病呢!”
她们互相望着,像共犯那样笑得很快乐。
谈话就这样进行着。她们没有提出可供思考的信息,也没有提出任何建议。她们不知道谁会希望佩尔斯或是法伦死,两次死亡事件发生之后,她们似乎也没有特别吃惊。她们还能回忆起凌晨与布鲁姆费特护士长讲过的每一句话,然而那次相遇明显没有给她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当达格利什问到护士长是否流露出了什么异常的忧虑或是沮丧时,她们同时盯着他,困惑地皱起眉头,然后回答说护士长表现得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马斯特森仿佛在跟随他上级的思路,说道:“只差没有直接问她们,布鲁姆费特护士长看起来像不像是刚杀了法伦回来,你无法把话讲得更明白了。她们俩真是不爱说话的一对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