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亡之舞【9】(第11/17页)
他用手抱紧她的腰背部,做出一副放荡而有所期待的表情,立即招来了最近一张桌前人们的咯咯笑声。她皱起眉毛,他越发神魂颠倒地看着她,一朵极不相称的红云在她的脸上和颈子上铺展开来。他高兴地看出她相当激动了,他动人的、几乎没有掩饰的故作姿态已经令她沉醉。就是为了这个时刻,她才那么精心地梳洗打扮,涂脂抹粉——就是为了这次德拉诺克斯跳舞大奖赛,这次探戈表演。而她的舞伴失约没能来,或许他勇气全失,只剩下了可怜的活力。但是命运给她送来了这么一个风度翩翩、足以胜任的替代品。这一定是奇迹。就是为了这一刻,他才被诱骗到雅典娜神殿舞厅来跳舞,在这里不厌其烦地跳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上帝啊,他现在已经把她抓住了。这将是她最重要的时刻。他明白她再忙也不会忘记那件事的,真是令人兴奋。
慢旋律的音乐又开始了。他注意到又是那支调子,他们今天晚上跳的舞绝大多数时候都配着这同一支舞曲,他未免生起气来,在她耳边低声告诉她这件事,她也低语道:“人家都以为我们是在跳德拉诺克斯探戈呢。”
“我们是在跳查尔斯·马斯特森探戈呢,亲爱的。”
他把她紧紧抱住,领着她挑战般的横过舞池,昂首阔步地摆出嘲弄这支舞的样子来,带着她疯狂地旋转,使她那光亮如漆的头发几乎扫到了地板上,他听到她的骨头在嘎嘎作响。当他向最近一桌的人送去自得得使人惊讶的微笑时,他把她抓住摆了一个造型。此刻又响起了咯咯的笑声,比先前更持久。他猛地把她拉直,等待着下一个节拍响起,这时她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他认出来了一个人,对不对?你的儿子。当他在约翰·卡朋达医院时,他看见了一个他认识的人,是吗?”
“你能不能做出正常跳舞的样子来?”
“我想可以。”
他们现在又按照传统的探戈步伐移动了起来。他能感觉到她在他的臂弯里放松了些,但仍紧紧地抓住她。
“是一个护士长。他以前看见过她。”
“哪个护士长?”
“我不知道,他没说。”
“他告诉了你什么?”
“跳完舞再告诉你。”
“如果你不想在舞池中停下来,现在就告诉我。他以前在哪里见过她?”
“在德国,她在刑事法庭的被告席上。那是一次战争审判。她被放过了,但人人都知道她有罪。”
“在德国哪里?”他从嘴唇边挤出这几个字,伴随着一个职业伴舞者的蠢笑。
“费尔森海姆,那是一个叫作费尔森海姆的地方。”
“再说一遍,把那个名字再说一遍!”
“费尔森海姆。”
这个名字对他毫无意义,但他知道自己会记住它。他过一会儿能凭运气获知细节,但最重要的事实必须趁她还在自己的掌握中立即挖出来。当然,这些事实也许不是真实的,或许没有一件是真实的。如果是真的,也有可能没有什么重大意义。但是他就是为了这些信息才被派到这里来的。他感到一种信任油然而生,又有些幽默,甚至于不惜冒险想要在跳舞中陶醉一回。他决定该做点出格的事了。他领着她开始一套复杂的固定舞步,起初是挽臂前行,最后是侧行并步,使得他们成对角线地穿过舞厅。这一系列的舞步无可挑剔地完成了,掌声很热烈,经久不息。他问:“她叫什么名字?”
“伊尔姆盖德·格罗贝尔。当然,她当时还是一个年轻姑娘。马丁说那就是她获释的原因。他毫不怀疑她是有罪的。”
“你能确定他不曾告诉你那是哪位护士长吗?”
“没有,他病得很重。他从欧洲回家时和我谈起这次审判,所以我才知道了它。他住院时大多数时间是没有意识的。即使恢复意识时,也常常神志不清。”
马斯特森心想,所以他也可能搞错了。这完全是不可能发生的。的确,除非他在整个审判过程中对那张特别的脸庞保持着痴迷的关注,在过了25年之后很难再认出她来。她必定给一个年轻,大概也是敏感的男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或许这足以使他在神志不清中重新复活那张脸,在他恢复意识和清醒的片刻把俯身看向他的许多脸中的一张错认成伊尔姆盖德·格罗贝尔的脸了。但是假定——只是假定——他是对的呢?如果他曾告诉过他的母亲,也可能告诉过他的特别陪护,或是在谵妄中脱口而出。希瑟·佩尔斯知道了,对她又有什么用处呢?
他温和地在她身边低语道:“你还告诉过谁?”
“没有,我没告诉过任何人。我为什么要说?”
又是一阵旋转,接着是反过来旋转,跳得漂亮极了,响起了更热烈的掌声。他把她抱紧,用沙哑的声音从紧咬的牙齿里迸出威吓的话来:“还有谁?你一定告诉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