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亡之舞【9】(第14/17页)
比勒小姐便把她那天仔细观察到的,以及她能清楚地描述出来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对于在这半个小时中她所体会到的自己的重要性,以及他明显表示出来的感激,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很高兴。她们都承认他是一个善于倾听的人。当然,那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他也很聪明,善于叫人们开口说话。甚至连伯罗斯——在大部分谈话过程中,她一直在旁边观察着,保持沉默——也忍不住提到她最近在威斯敏斯特图书馆遇到罗尔芙护士长一事,她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自己也被他吸引了。他的眼睛因为感兴趣而发亮了,而当她把日期告诉他后,他的兴致便变成了失望。比勒小姐也说她们不可能弄错。他失望了,罗尔芙护士长被人看到在图书馆里的日期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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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格利什从他的书桌抽屉上取下钥匙,锁上办公室的门,从南丁格尔大楼的边门出来,准备走路回到猎鹰者武器旅馆,这时已经过了深夜11点。在转弯处,小路开始变得狭窄,慢慢消失在了树林的漆黑阴影之中。他回头看着这幢荒凉的建筑,它是那么庞大,充满了不祥之兆。那四个角塔映衬在深夜的天空之下,黑漆漆的。整个大楼几乎一片黑暗,只有一扇窗子亮着灯,他花了一分钟去辨认那个房间。看来玛丽·泰勒在她的卧室里,还没有睡。那灯光只是微弱的一线,或许是床头灯发出的,当他这样注视着屋中的光线时,它熄灭了。
他往温彻斯特路大门走去。这里的树紧靠路边。那些黑色的树枝覆盖在他的头顶,连最近的路灯发出的昏暗灯光也被它们阻断了。他在一片漆黑中走了大约50码,脚步快速地踏在枯树叶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的身体处在一种疲倦的状态中,仿佛精神和肉体分离了开来,肉体已经习惯于现实,在这熟悉的物质世界里半睡半醒地移动着,而解放了的心灵则飞进了一个不受控制的轨道,在那里,幻想和现实各自不分高下地露出一张模棱两可的脸。达格利什对自己这么疲倦感到无法理解。这回的工作并不比以往任何一次更艰苦。他一直是每天长时间地工作,在案件侦破中每天工作16个小时对于他已是家常便饭了。这次他却觉得格外疲倦,不是因为受到挫折或失败导致元气大伤。这个案子明天上午就会破。今天晚上再晚些时候,马斯特森就会带回拼板游戏中互相交错拼接的另一块,整个拼图就将拼接起来。至多还有两天,他就会离开南丁格尔大楼。两天以后他就要和大楼西南角的角楼里那间金白二色的房间见最后一面了。
他像一台机器一样走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闷闷的脚步声,可是已经迟了。出于本能,他转过身来,试图面对他的敌人,却感到一次猛烈的重击从他的左太阳穴擦过,一直打到他的肩膀上。没有疼痛,只听得咔嚓一声,好像整个头盖骨都裂开了,左臂也陷入了一阵麻木,一秒钟——它就像永恒那么长久——之后,一股温暖的血涌了出来,几乎使人感到了一种安慰。他喘息一声,向前弯下身去,但他仍然是清醒的。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极力克制着恶心,试着站起身。他用双手摸索着地面,双脚在潮湿的地上拼命摩擦,想站起来迎敌,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他的双臂已毫无力气。他的眼睛被自己的血糊住了。潮湿的腐叶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堵塞了他的鼻子和嘴,刺鼻得就像是某种麻醉剂。他躺在那里,无助地干呕着,每痉挛一下便痛得一惊。他在愤怒中无力地等待着那致命的最后一击。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倒下了,没有了反抗之力,失去了知觉。几秒钟之后,一只手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肩膀,使他又回到现实。有人俯身对着他。他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我,发生什么事了?有人用棍棒打你吗?”
是摩拉格·史密斯。他挣扎着想警告她赶快离开。对于一个起了杀心的凶手,他们俩都不是对手。但是他的嘴巴似乎无力说出话来。他意识到近处某个地方有个人正在哼哼着,然后又痛又好笑地意识到那声音就是他自己发出的。看来他还没能克制住伤痛。他感觉有一双手在他头上摸。然后她像个孩子般尖叫起来:“哎呀!你全身都是血!”
他又一次试图说话。她把头低得更近了。他能看到一缕缕的黑头发和白色的脸在他眼前转。他挣扎着用膝盖跪了起来。
“你看见他了吗?”
“没看清。他听见我走近,便向着南丁格尔大楼逃跑了。哎呀!你都成了一个血人了。来吧,靠在我身上。”
“不,别管我,你去找人来。他也许还会回来。”
“别管他。无论如何,我们最好在一起。我不敢独自一个人去。杀人凶手跟鬼可不同,我害怕。来吧,我来扶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