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879(第11/21页)

索利的父母不欢迎梅茜。他们是顽固、势利的日耳曼犹太人,在英国生活了好几代,根本不把刚来英国那些讲意第绪语的俄罗斯犹太人放在眼里。她怀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这事实又刚好证实了他们的偏见,有了拒绝她的借口。但索利的妹妹凯特跟梅茜年龄相仿,她有一个七岁大的女儿,背着父母时她对梅茜很好。

索利爱她,也一样爱伯蒂,虽然不知道他是谁的孩子,这让梅茜感到心满意足。但现在,休回来了。

她跟往常一样很早起床,去大房子另一端的幼儿室。伯蒂正在幼儿餐室跟金戈的孩子安妮和阿尔弗雷德一道吃早餐,三个女佣负责照料着。她吻了一下他黏糊糊的脸,问:“你吃的是什么啊?”

“蜂蜜粥。”他用上层社会拖长的腔调说,那腔调让梅茜学得吃力,偶尔她还说不准。

“好吃吗?”

“蜂蜜好吃。”

“那我也来点儿。”梅茜说着坐了下来。这比大人早餐吃的熏鱼和芥末羊腰好消化多了。

伯蒂长得不像休。婴儿时他的模样很像索利,不过婴儿看起来都像索利。现在他长得像梅茜的父亲,长着黑头发和棕色的眼睛。梅茜偶尔会发现他不知哪里带着一点儿休的影子,尤其是他顽皮一笑的时候。不过谢天谢地,没有什么很明显的相似之处。

照看幼儿的女佣给梅茜端来一盘蜂蜜粥,她尝了尝。

“你喜欢吗,妈妈?”伯蒂说。

安妮说:“嘴里吃东西别说话,伯蒂。”安妮·金斯布里奇是个七岁的小大人,管着伯蒂和她五岁的弟弟弗雷迪。

“好吃。”梅茜说。

另一个女佣说:“你们想不想来点儿黄油吐司,孩子们?”几个孩子异口同声说要。

梅茜起初觉得让孩子在仆人的包围下成长不太自然,她担心会把伯蒂宠坏了,后来她看见富人的孩子也跟穷人家的孩子一样,在地上玩得满身污垢,东爬西滚,互相掐架,主要区别不过是随后要付钱清洗他们而已。

她想多要几个孩子——索利的孩子,但在生伯蒂的时候她的身体出了毛病,瑞士医生说她不会再怀孕了。他们的诊断是对的,她跟索利同居五年,没有断过一次例假。伯蒂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她觉得很对不起索利,他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尽管他说自己已经比任何人都幸福了。

金戈的妻子公爵夫人,朋友们都叫她莉兹,也紧随梅茜之后到幼儿室吃早餐来了。两个女人给孩子洗手洗脸的时候,莉兹说:“你知道,我母亲从来没这么做过,她只是看着我们,让我们自己擦洗干净,穿戴打扮。我们这么做多不自然啊。”梅茜笑了。莉兹觉得自己很亲善朴实,因为她给自己的孩子洗脸。

他们在幼儿室一直待到十点多钟,这时家庭教师来了,给孩子们布置功课,让他们画画上色。梅茜和莉兹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是平静的一天,没有狩猎外出。一些男人去捕鱼,其他人带着一两条狗去林子里转悠,打野兔子。女士们以及几个流连裙裾胜于遛狗的男人午餐前去公园散步。

索利吃完早饭准备出门。他穿着一件棕黄色的斜纹软呢外套和一件短夹克。梅茜吻了他,帮他穿上靴子,她要是不在身边的话,他就得叫他的男仆帮忙,因为他弯不下腰来系鞋带。她穿上一件裘皮大衣,戴上帽子,索利穿上一件沉重的格子呢大斗篷,配上一顶礼帽,两人下了楼,在大厅里跟其他人会合。

这是一个明媚而寒冷的早晨,要是穿上件裘皮大衣,就会很舒服,但要是住在四处透风的贫民窟里,光着脚板走路,那可就受罪了。梅茜喜欢回忆她童年的种种匮乏生活,这加深了她快乐的感觉,而一切都缘于她嫁给了一位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她走在金戈和索利两个人中间。休跟莉兹落在后面。虽然梅茜看不到他,但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想象着他那对光闪闪的蓝眼睛,听见他跟莉兹聊天,莉兹咯咯地笑。走了半英里路,他们到了正门。当他们转过弯,漫步穿过果园时,梅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村子那边走了过来。这人留着黑色的胡须,她猛然间以为那是她爸爸——接着她认出这是她的哥哥丹尼。

六年前丹尼回到他们老家,发现父母已经不在老房子里住了,两个人不知去向。失望之余,他继续北上来到格拉斯哥,在那儿创立了工人福利会,不仅让失业工人有了保险,同时还为工厂的安全规则和工人参加工会的权利奔走,呼吁对公司实施金融监管。他的名字开始出现在报纸上——丹·罗宾逊,不是丹尼,因为现在丹尼已经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能再直接叫他丹尼了。爸爸读到了报纸,找到他的办公室,父子二人高兴地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