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光进入黄泥街(第9/40页)
“剁什么?”杨三癫子在蚊帐里打着冷战。
“剁腿子呗,这是很明显的。关于墙上的那个洞,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用黏土把它塞死了,不过备案工作完全没有理由再进行下去了。”
“我一直搞不通这个问题:干吗不能是一只黄鼠狼?完全可以是一只黄鼠狼嘛!我想来想去,想得脑袋都肿起来啦。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昏昏地睡,你不觉得我的脑袋看上去像一只馒头吗?”
“许多迹象已经指明了问题的本质,我们这里没有中庸之道的立足之地!”齐婆威胁着气狠狠地走出门。
雨下得阴沉沉的。齐婆走了一段路,又回转来窜到杨三癫子的窗户下,掏出一把削铅笔的小刀,在木板壁的缝里撬起来。撬了好久才撬出一条细缝,她很不满意地屏住气朝里面窥看。看了一会儿,叹口气站起,朝齐二狗家里走去。
“社论学过了吗?”她大声吆喝,在张嘴的一刹那明显地闻见了自己口里隔夜的口臭。
齐二狗趿着鞋站在屋当中,大张两臂用力打出一个大哈欠,说:“这种天,什么天,落呀落……你好早呀,雨声烦死人啦。”他想起来一件事,走近两步,凑着齐婆的耳朵悄悄地说:“隔壁宋家昨夜闹了一夜。”
“闹什么?”齐婆跳起来。
“吃蝇子呗。被她男人捉住了,讲是要赶她出门,就打起来了。”
“这几天有疯狗窜到街上来,夜里千万关好窗。”
“捕蝇的笼子都被她男人甩到马路上去了。昨天我看见落下的雨里有蚂蟥,爬得满地都是。本来我以为关了门就没事了,没想到照样爬进来,嗐!千万不能打赤脚呀。”
“我有一个意外的发现:朱干事的墙上有一个洞。总之备案工作的保密性已经完全不存在了。一大早,我家堆房里的老鼠咬死了一只猫。我男人正在钉鼠夹子呢,这已经是第五十四只夹子啦。这雨落得真凶,这种天是要死人的。当然,关于墙上的那个洞你不要担心,我已经用黏土塞死啦。”
“区长怎么会一甩手就回区里去了呀?黄泥街究竟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呢?我总认为那一次如果我们行动果断一点,拦住了区长问个明白,如今心里也就有了底了,也用不着这么瞎猜乱想了。现在都说活着真是没意思极了。有人想来想去想不通,已经生起病来啦。比如我吧,自从那次区长来过之后就一直躺着,睡到现在,我觉得现在顶顶乏味的事就数活在这世界上了,真不知我是如何挺过来的。昨天老郁动员捉蟑螂,大家都打不起精神,到现在还无人行动呢。”
“有人想要蛊惑人心……我老是回忆起区长的讲话,时常不知不觉的,我就误认为自己是区长啦。昨天夜里睡在床上,我就在蚊帐里学起区长的声音来啦,我讲呀讲的,讲的全是党内的问题,还涉及了王子光。我看许多迹象已指明了问题实质所在。”
“隔壁宋家……你这就要走了?”
“请在夜里关好窗。落雨天到处都在长出蜈蚣来。”
在屋檐下,看见雨雾中老郁歪歪斜斜的身影。“嘭嘭嘭……”雨打在油布伞上,沉重地轰响着。天一下子又黑了,好像天还没亮过似的。
“怎么样?”影子移近来,悄悄地说。
“快走吧。这天昏得厉害,像是在夜里,我的眼皮从早上跳到现在!什么怎么样,黄泥街没希望。”
“昨夜我又梦见蜈蚣了。我觉得我们这里是一个地洞,老是不停地长出蜈蚣呀、蛞蝓呀这些东西来。这雷呀,像要劈死什么东西一样。一打雷我的膝头总发软。”
“我现在琢磨出区长的意思了。我这么琢磨来琢磨去的,就琢磨出来啦。我这就把我心里的大秘密告诉你,你千万别和人讲。区长走掉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他睡在朱干事的柜顶上呢。朱干事的墙上有一个黄豆大小的洞眼,那洞眼只有我知道,我就是从那里望见的,当然现在那个洞眼已经被我塞死了,一点也看不出来了。当我从洞眼里看见区长在睡觉的时候,真是又惊又喜!原来区长采取了一种策略。这件事你千万别和人讲,这关系到备案工作的保密性……”
“这天黑得看不见了,要有手电照一下就好。什么东西直往我套靴里钻,可千万别是毒蛇。你听说了雷公爷烙字的事了吗?最近谣言很多,我老婆夜里怕得要命,总是钻到床底下去睡,讲是如果有人来谋杀呢?又讲城里疯狗咬死大批人了。你没注意宋婆家里的灯?”
“灯?”
“昨夜亮了一夜的灯,我在她家门外转悠了一夜。我还朝她家后房扔了几粒石子进去。当然谁也不知道是我干的,他们还以为是风刮的呢。”
“听说是为吃蝇子的事。”